度夏如冬。
夏季是峥嵘的。甘南郡的斑鹿群重返极北啃食苔草,繁衍交配,干旱如炎的安第斯哥伦山脉也在一年一度的降水中,涌现出蓬勃的植被。但在燃烧谷,经年不绝的寒风凝滞了万物的生长,极目望去,荒凉的石岭间只有几株枯黄的草萎蔫不振。
燃烧谷的夏季虽然和冬天没什么两样,但伴随大洋水汽从南面涌上北方,自然赋予了安德森旺盛的生长。
教官们惊诧地发现,这个少年像一枚干瘪的种子,熬过了春寒,开始疯狂地吸收养分。得益于其他孩子们的欺凌,在整个燃烧谷内,安德森是使用药膏剂量最多的人。每一次折断的骨头,拉伤的肌肉,在愈合后都更为坚韧。
这个夏季,十五岁的安德森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大型考核,地点在山谷背面的一处荒凉岩坡。每个孩子都被发到一张金属令牌,考核分数则按收缴的金属牌数量计算。
在这场自相残杀中,仅有半数人能够通过,石岭的潮气将腐烂淘汰者的血肉。对于这场考核,每一个孩子都严阵以待,计时刚开始,便以野猫般的敏捷蹿了出去,冲入乱石林立的岩岭间。
安德森钻进一条狭长的岩石甬道,呼吸和心跳频率逐渐降低,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这些隐匿技巧在日常训练中,随着教官数不清的鞭子,早已衍化为身体本能。
时间的流逝让安德森的身体一点一点丧失温度,胃部也因饥饿绞紧。安德森缓缓睁开双眼,眨了几下,低温给他的眼睫毛点缀上了晶莹的霜花。
安德森明白自己不能再躲藏了,否则自己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就会被石岭的严寒冻死。他缓缓活动了下手脚,从甬道中爬了出去。
在那些强大的孩子眼中,安德森是极易到手的猎物。平日在擂台上,他们忌惮于安德森以伤换伤的打法,都远远避开了这个丝毫不爱惜自己身体,恍如没有痛感的冰冷机器。然而在生死之间,孩子们最先瞄准的,仍然是偏弱的安德森。
嶙峋怪石宛若错综的大型迷宫,白雾翻涌如蛇,钻入每一道隐秘的角落。这处场地是教官刻意挑选的,与君临城地下水网有相似之处,以此考验“猎手”们的巷战能力。
滴答。
安德森耳廓一动,从细微的风声分辨出这道突兀奇特的声响。他猫着腰,从小腿内侧抽出一把短匕,向声源悄然靠拢。
他伏在一块巨石后方。不远外的空地中央有一名跌坐倒地的小女孩,黑色的作战服已经被撕开,小腿有一道很深的刀伤,正流血不止。
女孩刚发育不久的胸部暴露在冰冷雾气中,随着无声的抽噎,顶端红果不住颤抖。旁边还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少年——他重重踢了女孩一脚,强行掰开双腿,健壮的身躯压了下去。
安德森认得那个家伙,他的战力位列前十。在一次擂台角斗中,安德森为了不跌落排名,下了狠心,终于打赢了高大少年,自己却也因为那套不要命的打法,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两人从此结下仇隙。
空地上,女孩的金属牌已经被少年收入囊中。高大少年一身肌肉夸张隆起,在运动中不断起伏,黝黑的皮肤泌出一层汗液,反射晶亮的光。
安德森缓缓后退,他招惹不起那个高大少年。
空地中央,女孩口中被塞上一团布,手法之精湛,赫然是从暗杀课上习得。
高大少年抱住女孩,发起了狠命的冲刺!女孩的呻吟被完全堵死,只能挥动双拳,锤着少年的胸膛,却被块块精钢铸造般的肌肉反震得生疼!
安德森心念一动,突然转向,无声地绕了一个大圈。他来到空地的另一端,正好看见高大少年一记冲撞,力度之猛令人屏息。女孩顿时腿筋抽搐,指甲抓破少年结实的作战服,在背上挠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高大少年无视背上血痕,淡淡血味激起野性,他反而变本加厉!就在高大少年喉头喘出低吼时,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匕毫无征兆地出现,笔直扎入他的左胸!
安德森如漆黑影子般,紧贴高大少年身后。高大少年先是一瞬间愕然,随后立即回肘反击。他的肌肉若有生命般,主动钳住了短匕,并一点点把刃锋挤出体外。
高大少年转身,看见一张熟悉的清秀脸蛋,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大叫,向安德森冲去
女孩从昏迷中转醒,看见了高大少年的尸体,却没有血泊,因为荒凉的石岭截留不住喷洒的鲜血。
她艰难站起,勉强止住双腿的打颤,整理好衣物,拾起地上的匕首,走到安德森面前。
少年躺倒大地,清隽的面孔沾满血污,躯体多处重伤,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女孩仔细瞧了安德森一眼,随后用尽全力,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插入他的胸膛,搜刮完金属牌,蹒跚着离开了
岩坡直面极北,每年都会受到飓风最凶猛的冲击,因而怪石峋立,风蚀刻出了大小深浅不一的孔隙。但此刻,这些疮疤都被灰白的雾气掩埋,安德森只觉得内心也被撕裂出一道伤疤,深处有什么带着温度的东西,随着胸口匕首的血槽缓缓流出,被冰冷干涸的大地吞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