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重要的可不是参加大朝会。
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原职责是为陛下或诸皇子讲学。
但如今陛下都过了六十了,皇子们也各个人到中年,哪儿还用得着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去讲学?
于是这侍读学士,便成了陛下放置亲信的地方。
一些入朝不久,暂不宜居高位,却极得圣心的青年才俊们,能得了这个位置,便方便了陛下随时传召。
都能够常伴圣架左右了,前程又何须多说?
这升迁速度,莫说是张华阳这等还蹲在原地熬资历的了,就是谢青云在听了消息之后,也不由叹了口气。
可穆空青本人却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春风得意。
永兴帝并非随心所欲之人,若要给穆空青记上一功,大可以在吏部考评时让穆空青正常升迁。
可如今却是直接下旨,将穆空青提到了侍读学士的位置上,那就必然还有旁的用意。
尤其是这户部兼任之职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便更显得穆空青此次的升迁并不寻常。
不过到底是升了官,怎么算都是喜事一桩。
穆老二和孙氏的欣喜自不必说,连平日里每次练字都要穆空青盯着的穆空柳,都主动钻进书房捏着笔,给秦以宁去了封歪歪扭扭的信。
穆空青在休沐时拜访了上官和座师文大人,并在家中设宴,约了几位交好的同僚喝上几杯,
这是必要的人情往来,哪怕穆空青本人不欲招摇,也是不能少的。
谢青云和沈桥等人倒还好,张华阳却是一脸痛苦。
“你是不知晓,你这一升迁,我爹这几日是看见我就来气。我都快不敢回家去住了。”
穆空青摇头,顾及着旁人在场,没同张华阳说得太多,只道升迁太快也未必是好事。
而且,这玻璃工坊可以建成,中间也有张华阳的一份功在。
那琉璃匠人的来历,必然瞒不过永兴帝。
以永兴帝的性子,张华阳在吏部的考评是差不了的。
可也只这一句,便叫谢青云听出了端倪。
谢青云笑着应了声:“于庸人而言是如此,于师弟而言却未必。”
穆空青觉得谢青云话里有话,说不准是知道些什么。
穆空青望过去,却只得了谢青云一举杯。
不过很快,穆空青便明白谢青云当日所说的“未必”是何意了。
就在穆空青头一回受诏入宫讲学时,便被永兴帝问起了玻璃工坊之事。
没得永兴帝的准话,穆空青手上的玻璃工坊如今还是只有一个小炉窖,每日能产出几块面积不足一平米的玻璃,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永兴帝听后,话语间也带了几分笑意:“朕听闻你家也得了海引,此次出海,可要装配上这新式琉璃?”
穆空青立刻顺杆接话:“自然是有这心思的。只不过此物到底还是琉璃,若是从京城南下,只怕路上东西易碎。内子曾言,若是能直接在东南一带也建起炉窖,届时无论是自用或是售出,都要方便许多。”
秦以宁这会儿人都在东南港口呢,哪儿来的什么言不言。
只是朝廷命官不得经商,穆空青说话也必须得扯上秦以宁的旗子。
永兴帝闻言更满意了。
脑子灵活,言行举止却不跳脱。
这也是永兴帝敢重用穆空青的最大原因。
想问的事问清楚了,后面的时间,穆空青还当真给永兴帝讲了几截《春秋》,熬够了讲学的时辰,这才被放回了翰林院中。
只不过穆空青这前脚刚进翰林院衙门,后脚永兴帝的旨意就跟了过来。
一个月后,秦以宁在码头上见到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她的便宜夫君穆空青。
秦以宁看看自己肉眼可见被晒黑了的手臂,再看看面前这个依旧面如冠玉,甚至风采更胜往昔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穆空青与谢青云并肩而立,身后则跟着张华阳以及户部的一干人等。
面对满脸堆笑的广粤知府,穆空青很是谦逊地后退了半步,留谢青云一人与对方寒暄。
看着两人互推太极的模样,穆空青思及自己这一行人来此的原因,不禁再一次在心中暗叹。
陛下,您老可真行。这少说也得是千年的糖公鸡成了精吧。
先前穆空青同永兴帝报备,他的玻璃工坊要建到南方,并向永兴帝保证,这些玻璃日后必会外售。
这话才刚放出去,永兴帝便直接贴心地将穆空青给指派来了南方。
不放也不成。
穆空青说的那海水淡化装置,到底是他折腾出来的东西。
旁人别说见过了,就是对着图纸去看,也未必就能折腾明白。
这若是要装到船上,即便玻璃造价再低,也经不住需求的量大。
万一出了什么错,误了出海的时候,岂不是又耽误功夫,又作践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