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跪在那里,目光清清亮亮望着他,用肯定的口吻:“尊者,您该化神了。”
菩尘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她,突然缓缓说:“你想让我离开。”
林然歪了歪头。
“你催我化神,是想催我离开小瀛洲。”
菩尘子并不愚蠢,他只是之前并不曾怀疑她,私心下便宽容她所有的异样,但现在他重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种种,她那些不动声色问出的话……
“你做这一切,是想让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
林然并没有否认,而是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天下光明,霞光已经不散,我的师父,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化神了。”林然说:“您可以放心了,不可以赶快回禅刹去化神吗?”
明镜尊者看着她,好半响,冷淡说一句:“我不会离开。”
林然怔住了,看着他,慢慢说:“您撑不住的。”
“我能感觉到。”她轻轻摸一下自己额心发烫的莲印,声音很轻:“如果留在这里,您会陨落的。”
明镜尊者却淡淡说:“生死不过轮回,若东海无恙,已有江剑主化神,我便是坐化于此,也可怡然。”
林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明镜尊者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她有时面对着他,就好像面对着师父,对于他们这种人,他们只坚持自己所坚持的,旁人最看重的所有得失、生死、福祸,任何劝说、关怀、威逼,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了解师父,所以也了解明镜尊者,所以从未尝试与明镜尊者说什么实话,不止是她不能说、更是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未必会愿意如她所想。
他们太骄傲了,骄傲的人,宁死不会折腰,更不可能同意置身事外、站在一旁眼看着别人为自己牺牲。
她知道。
可是她不想让他们死,更不可能眼睁睁望着他们去死。
所以她从不打算说什么,她只会做出来。
林然看向明镜尊者,他淡淡望着她,像一种冷淡而不可忤逆的对峙。
“尊者。”她轻声说:“您走吧。”
明镜尊者置若罔闻,只说:“我还在等着你的解释。”
林然反手拔出青竹剑的一角,剑刃割过手腕,血线划开,殷红鲜血瞬间淌过雪白的手腕。
一种难以形容的异香瞬间弥漫,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威势压过屋内所有的莲香,铺天盖地涌满每个角落。
明镜尊者瞳孔骤缩。
林然站起来,手腕自然垂落,血珠顺着手腕淌过手指,沿着指尖滴落,一颗一颗,坠在素色的木板上,像一朵朵绽开的梅花。
她走向明镜尊者,一步一步。
明镜尊者第一次如此失态,他甚至踉跄着往后退,步子不稳地伏坐在榻上,他折着腰身,扶着榻沿剧烈地喘息,胸膛强烈地起伏,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覆满额头,顺着玉色丰盈的脸颊滑落,坠进袈裟的交领里。
“别过来。”
他佝偻起身子,像在忍受可怕的痛苦,声线嘶哑颤抖:“停下——别过来!”
可林然知道那不是疼痛。
他只是在强忍住扑过来吸她血的强烈欲望
——她是唐僧肉,妖想吃,快化神的菩萨也会想咬一口的。
林然走到距离榻边几步的距离,看着他这个模样,终究不忍,停下来。
“我不想这样的。”
她轻声说:“我无意伤害您,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我绝不想这么逼迫您。”
“……”
“…放肆。”
“放肆——!!”
明镜尊者全身都在颤抖,像露在空气中的鱼大口大口挣扎着喘息,他强撑起身体,胸前圆大的佛珠串噼啪作响,厉怒道:“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是在威逼尊长!是大逆不道!!”
林然看着他,半响却说:“如果您不愿意离开,我还有更加大逆不道的。”
“您应该知道。”她说:“我真的,什么都敢做出来。”
明镜尊者一口气血上涌,偏过头,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他眼前发黑,身子骤软,伏在榻边一口一口喘气,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灵涡在身边搅动,已经濒临崩溃的经脉根根崩裂,鲜血渗出玉白丰盈的皮肉,染红圣洁的袈裟。
轻动的脚步声在榻边停止,细长柔软的手扶起他的身体,腥甜的血气沾到嘴唇。
菩尘子厌弃地移开脸,神色比冰霜还寒冷。
林然咂巴了一下嘴巴。
好吧,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她收回手腕,往四周看了看,又从榻上起来,哒哒跑到桌边拿了一只碗,咬开手腕已经有点结痂的伤口,让血重新涌出来。
她接了小半碗,血在碗里轻轻地摇晃,剔透莹亮如红色的果汁。
林然捧着碗回到榻边,看见明镜尊者已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