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看着两个终于像正常人的首徒,欣慰点点头,挥袖一指海面:“去吧,先把海上的人引回岸上安置,有伤治伤有病治病,东海出了这么大的事,全天下的眼睛都望这里看,你们抓紧去安抚人心,把态势稳住。”
晏凌抿了抿唇:“雾都君……”
“他死了。”江无涯淡淡说:“以后也不会有东海了。”
元景烁猛地抬起头,灼灼望着他,男人说着翻手云雨的话,神色却平而静,语气平和像在说今日阳光不错
——那是至强者的雍容与气度。
晏凌突然在旁边问:“江师叔,天空是什么?”
江无涯望他一眼,晏凌无法形容那种目光,像不可测的海,又像仅仅一声叹息。
“先去吧。”江无涯温和说:“应该告诉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知道。”
晏凌抿了抿唇,却无法对这样温和望着自己的长者说不,弯腰行一礼。
江无涯摆摆手,掌心凝出一颗珍珠,莹润剔透,他轻轻一推,珍珠徐徐飘起,落入晏凌手中。
“是那孩子的一点魂魄,也只剩下这么多了,留个念想吧。”江无涯说:“你带给她,把你几个师妹都带回去。”
晏凌低声:“是。”
江无涯望一眼那边海面蜷坐的小小身影,心里叹一声气,一拂袖,身影如鹤轻起,直往东海边畔的白光而去。
——
“林师妹。”林然听见楚如瑶低低的声音:“师兄来了。”
林然慢慢眨了眼,抬起头,隔着侯曼娥的身影,看见晏凌和元景烁已经回来到不远处,复杂望着她。
晏凌走过来,伸出手,掌心升起一颗莹润缓缓旋转的珍珠。
“江师叔聚出了半点魂魄,封于此珠中。”他像是怕惊扰到她,声音放得低而轻:“你收起来,来日一并还给她的家人吧。”
林然望着那颗珍珠,很久很久,才抬起手轻轻环住它。
它乖巧飘落在她掌心,光芒渐渐变淡,不再动了,只仍散发着暖暖的温度。
林然握紧手,闭了闭眼。
海面大量的修士已经清醒了,站在干涸的东海中茫然左顾右盼,又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发出阵阵恐慌嘈闹。
晏凌、元景烁、侯曼娥这几个首徒当然责无旁贷要安稳人心,三山九门的弟子刚懵懵醒来就被赶鸭子一样赶过去维持秩序,把已经被吸干的尸体蒙上白布带走,把受伤的人快送去小舵,再赶着其他散修去岸上集合。
天幕破碎、东海干涸,那样大的声势,全沧澜长眼睛的人都是亲眼望见,是绝对瞒不住的,只能先竭尽全力安抚住小瀛洲的修士,向天下释放一切平安的讯号。
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甚至大多数人完全一头雾水,连之前真正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但即使这样,任谁看这被厚厚海雾罩着,仍然是阴灰蒙蒙的天空,都不免心生寒意,不太能说服自己这只是天空变了个颜色那么简单。
虽然大家忙得飞起,但不约而同默认没给林然分活儿,林然就先回自己屋子,找了个漂亮的灵玉匣子,铺上软垫,把珍珠放进去。
她坐在窗边,静静望着那颗珍珠,耳边忽然传来远远近近嘈杂的声音,隔着窗户,都隐约听见外面慈舵弟子的哭声。
林然知道,是江无涯把熙舵主带回来了。
东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不曾往外波及,甚至连最近的珫州都没遭什么劫难,都是熙生白的功劳,他把自己化作最坚韧的屏障,生生隔断开东海与外界。
但与此同时,熙生白也必将承受远超常人的代价。
林然望着窗外的灰沉沉的天空,慈舵连绵秀美的楼台、精巧的檐角,在这样的天色中都像渐渐黯淡了光泽。
“…天一。”她说:“我很难过。”
天一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她:“你是为白珠珠难过,还是为瀛舟难过?”
林然没有回答,她像是倦极了,慢慢俯下身去,脸颊枕着弯起的手臂,像把自己埋起来。
“我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她说:“为我改变不了的事,为我救不回的人。”
“你不该为此难过。”天一:“你不是神,这是你第一个知道的道理。”
“我知道。”林然笑一下:“要是世上真的有神就好了,我真宁愿我是神啊,挥一挥手,就可以拯救世界。”
天一没有嘲笑她,保持着温柔的缄默。
“我只是突然害怕,天一。”
她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呓语:“…我害怕,害怕未来,还要有多少个珠珠,多少个瀛舟。”
——
江无涯把熙生白带回来,给他渡完气护住他的丹田心脉,叫慈舵的两个首徒照顾他,便先去了正院。
其余几宗首徒都等在这里,他一进来,便齐齐看向他。
晏凌问:“师叔,熙舵主怎么样?”
江无涯走进去,掀开袍角在椅子坐下:“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