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微哂道:“文人笔孽,每泄仙家秘事。但是世人多视之为小说家言,你竟然当做信史,可算痴心人了。”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
“你不是投医,倒是投海。对了,你明明是来上门求婚的,为何要投海”
张羽向海上望去,视线胶着而焦灼:“我无路可投,想起传说中佩辟水珠可叩开龙宫,为了不负信约,只能冒险投海,去寻那颗珠子。若天意怜我志诚,便教我探骊得珠。否则,我也只好拚得舍下残生,偿还这笔风流债,死后精魂再效精卫填海了。”
“你读过《梁四公记》,当知罗子春兄弟身负家传化龙之术,还须穿照鱼衣,携龙脑香、制龙石,才敢登龙女之堂。你两手空空,就敢闯她父母的门,果然胆大。”琳琅紧盯对方双眼,“但是,恐怕你今日要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我有一友与东海有些交情,她日前恰好同我说起知道七公主近日被父王囚禁,要囚禁到与她相恋的凡人死后才算完。”
“我原以为龙王能兴云雨,阴阳莫测,必是有道,不料也如世间愚夫,只知向小儿女逞威风。”张羽的神情并无意外,甚至可以说冷静,然而眼藏怒意。
“龙王的确威风。青脸长角,恶性狠势,起波涛,摧山岳。他既然对女儿动了肝火,那么未必不会迁怒于你。你若惜命,就该从一开始就躲得这一族远远的,现在回转,也还来得及。”
“情之所在,虽死何辞”张羽的语气坚定。
“很好。有此一念,事情就不难解决。你方才说这是金钱解决不了的烦难,其实不然。”琳琅冲他笑了笑,“我今感君志诚,愿执柯斧。你有一文钱吗只用一文钱就够了。”
张羽眼睛瞪圆了,竟显出几分天真的讶异神色:“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不过刚才我的荷包掉到海里了,用这个可以么”说着,从颈下扯出一条梅红丝线,那底下坠着一枚金铸的压胜钱。琳琅接在手里掂一掂,约有三钱重,黄澄澄正面浮雕了狮子绣球流云如意纹样,背面阴文刻了“事事如意”四个字。分量虽轻,做工倒极见心思。有些人家给孩童戴这种精巧如玩物的压胜钱,和长命锁是差不多的意思。
琳琅将手掌覆在金钱上面,须臾,仍递还给张羽,交代道:“你到海边支起一口锅,锅里放入这枚金钱,将海水舀在锅里煮。煮干一分,此海水去十丈;煮干二分,去二十丈;若煮干了锅,东海见底,正好改种桑田。”
张羽笑道:“能煎沧海聘文君,未惭黄金贮阿娇。上仙果然好神通。但是若要东海中生灵为此受煎熬,在下于心难忍。”
琳琅道:“你既然淹通书史,可记得故事里的神仙妖怪们曾怎样闹过东海东海龙王素来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最擅相机行事。不必担心,只须架起锅,这老叟怎么还坐得住,必然请你为婿。汝当日抱布贸丝,他日勿贰其行,可也。”
她将松雪背到背后,站起来准备离去,张羽叫道:“多谢上仙指点迷津,不知如何称呼”
琳琅抿唇一笑:“我从魔域中来。”
后事态如琳琅所料地发展。她很快收到泥金请柬,写明东海七公主不日出阁,请公主殿下赏面观礼。
婚礼场面盛大,宾客云集,正所谓:广成子长生诗句,东华仙看定婚书,引仙女仙童齐赴,献仙酒仙桃相助。新娘的母亲忙前忙后,新娘的父亲却一脸铁青,连装都装不出和悦的颜色。好在老龙的脸色本来就青,所以看起来也差不离。
“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个老顽固。”东海七公主对琳琅说。如张羽的描述,七公主确是很美;那样一身复杂的嫁衣,层层裙裾堆叠,金镶玉攒珠杂青金石的腰封看,上去都硌手,硬是被她穿出了仙袂飘飙的效果,轻盈又曼妙。张羽容仪都雅而风神谡谡,同新娘站在一起,不折不扣一双璧人。
“但愿假以时日,令尊能想开点。”琳琅递过贺礼——是一张断纹古琴。
张羽看清篆字铭文,惊喜道:“司马相如的绿绮”
“拿了你一张琴,总要还你一张。”琳琅道,“这是我用了很多年的旧琴,但也是当初我父王找来送我的,借花献佛,不成敬意。”
“闻说汉时司马相如作客临邛,便是倚绿绮奏求凰,琴挑卓文君。”七公主含笑,“殿下有心。”請収鑶泍詀:Νρо㈠8.cом
琳琅也笑:“贤伉俪也是因琴曲结缘,如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可谓天作之合了。”“公主殿下促成你们的婚事,还要为这搭上一份贺礼,”此时,一个男子进得殿内,向新人夫妇戏谑道,“你们可是赚大喽。”
七公主向来人一伸手:“你的贺礼呢”男子却只袖手站着,道:“可怜,可怜!我家那封地说是西海,其实不过是青海湖,面积又小,气候又冷,不出珊瑚蚌珠,没有航船祭献。年后至今,西海上下一个利市也不曾发过哩,眼看龙宫要没米下锅,只好添颜来府上打秋风,蹭两杯薄酒吃,哪里还能拿出贺礼”
他这番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有声有色,有节奏有韵律,观礼的众仙人都笑起来。其中一个道:“不要信,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