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说的。”
“你总不能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的事,少掺和。她本就是要许给谢承安的,左右现在也不错,省得旁生枝节。”燕皇语气淡淡。
“明昭,你要听父皇的话。父皇总不会骗你。”
“父皇知道她过得不好吗?”我仰头问。
我不是替莺娘问这一句。我想到了其他公主。和亲后早早去世的那些,宫里温婉柔顺、未来会和亲的那些……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燕皇反问。
“她也是父皇的女儿……”
我心中酸楚,不知道在气什么,语气也激动起来。
“朕有数十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半数,哪里能个个周全。十指有长短,朕亦有所偏好。况且,她与你之间,感情并不深,你竟为了这样一个人顶撞我?”
“我没有顶撞父皇……父皇待我好,我心里知道。我只是有些心疼莺娘。”我不想哭,却想起十二每次惹怒高妃娘娘,哭一哭就过去了。我不想因这件事和父皇生出间隙,便任由眼泪落下。就像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人第一次撞到这样的事,惊慌失措,懵懵懂懂。
我心中并不是这样想。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区别对待,他对莺娘的冷漠。更因为,不可捉摸的命运。
我从未如此迷茫过。
既不知生于世间的意义,也不知未来该如何走下去。我心中一片冰凉,殿外的虫鸣早已远去,只听见燕皇温哑的声音,似叹息,似告诫,他一字一句道:
“生在皇家,最要不得这妇人之仁,你早晚得学会取舍,父皇告诉你莺娘的身世,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与莺娘之间,命运千差万别,如今你立在这里,能理直气壮与朕说话,不是你有多出众,多可人,是因为你得到了朕几分看重。”
我一直清晰明白这一点,此刻的体会尤为深刻。寒意入骨,他言语却温润,我听得真切,牢牢记在心里。
“我的权势能让你站在这里,等我不在了,你这副性子?又该如何立足?你既做不了那等奴颜婢膝、承附君主的事,就做个有本事的人,让人忌惮,让人敬重。你已经立在许多人的骸骨上,就不要为那些被你踏在脚下的人声张正义。”
“但凡你生出一丝慈悲心,不忍下杀手,就会有一日被推倒,跌落尘埃。”
“你说莺娘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该继续喜欢你,把你当作挚友、当作依靠,还是恨你入骨?”
“明昭,父皇没有办法将身后事安排得处处妥帖。今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若你有本事,就在这段时间借我的势,把你以后的威胁都除去。若你没本事,在朕去之后跟上来了,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也是一桩美事。”
“我……我知道了。”
我镇定下来。他望着我,眼睛像看不到边际的深海,温和,坚定,还有些怜悯。
“父皇,我明日就去和莺娘说。”这时候,我反而能笑出来,只是没有镜子,不知此刻的笑是何模样。
“我会处理好的。”
“多谢父皇的教导。”
我深深跪伏在他身前,叩首。
“明昭,你该长大了。”他抚在我头顶。
那双手一如既往,修长,洁白,温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有些细瘦伶仃之感。
他鬓角白发丛生,眉宇也不如昔年俊朗,显出些老态。
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第40章 震惊! 殿下,我先失陪。
莺娘方才新婚, 我前去叨扰似乎不太好。
莺娘有孕,谢承安像以往那样变着法子讨莺娘开心,听我的内应说, 她总是不太开心。
这样一想, 我去探望, 兴许能让她高兴一些。
关于她身世的事, 我不打算告诉她。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难道能巧到,她母亲与我母亲同一天生产?怕是一碗催产药, 才能让此事抹平, 不留痕迹。似乎人人都知道我不是足月而生……其实莺娘也未足月。
“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熤从殿外探头, 在宫女帮助下进来。
“嗯。”
“姑姑, 小熤也有心事, 我们交换好不好?”
“好啊。”
“那我先来。姑姑, 父王最近都不出门,整天盯着我,让我跑圈圈,我好累啊。”
“姑姑, 你的心事是什么?”他眼神清澈, 说话时还带着奶气,偏偏总爱装作大人样子。
“……”我心事太多, 一时不知该说哪一件。就皱眉, 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想出宫看婉柔郡主,但她才新婚, 我去看她,谢承安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不会的!我和姑姑一起去,他要是赶你, 我就在他府门口打滚……”
“淘气。”我轻轻弹他的额头。
“我最聪明了,不淘气。姑姑,我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