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急。花小麦便点点头,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自个儿很能理解他,只是怕铺子上大伙儿有意见罢了。这些事,没落在自己身上,如何晓得是怎样的感受?横竖我不会再拿这个跟他置气。
说着又抿唇一笑:倒是你,今儿花了这么大工夫替我平事,该如何谢你才好?
孟郁槐斜睨她一眼,半真半假地摇头叹气:你眼下这情况,我哪里还敢管你讨谢礼?稍微凑近一点你就惊叫连连,我还能干嘛?
这话真是说着说着就往歪处去了
花小麦狠狠翻了他一眼,拍了拍掌,岔开话题道:不过那汪师傅的爹,真是谭师傅口中声名赫赫的名厨汪同鹤?嚯,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去拜见拜见,也好让他指点一二。这样好的厨子,全天下饮食行当的人想见都见不着,却没料到他儿子原来就在咱家铺子掌勺,你说多难得?
这个你自己同汪师傅商量去。孟郁槐微笑道,没影儿的事,往后你再慢慢琢磨不迟,倒现成有个重要事体,明日你若得闲,咱俩就去办了。
又干嘛?花小麦抬眼去看他,还是为了咱家盖新房的事?
唔。孟某人点点头。今日离开镖局之前,我已经将一应杂事安顿好,同韩虎他们也打了招呼,明天我就不去了。咱们去寻那郑牙侩,在稻香园附近多转转,选块地,也该尽早动工。我是想着,若能明年开春儿了就搬进去,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好啊。
花小麦想也没想便痛快应下:不过我想,咱俩也不必一大早就出门。你难得在家歇一天,明日便踏踏实实多睡会儿,我也好去稻香园里瞧瞧。晌午你来铺子上吃,我做两道你喜欢的。下午咱们再去看地,如何?
孟郁槐无可无不可,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坐着又说了一会子话,少不得将那汪展瑞今日在河边说的种种醉话感叹一回。也便吹了灯,上榻安歇。
第二天一早,花小麦去到稻香园,果然发现汪展瑞还没来。
这吃醉了酒的人,一早起身是最恼火的,手脚无力还头疼,难免要耽搁一阵。这也十分正常。她也便混没在意地只管安排人手、翻检菜蔬,催促厨房里开始做准备。
春喜和腊梅前些日子眼瞧着汪展瑞把花小麦气得不轻,这日又见他迟了,便颇有些气不顺。腊梅原是想当着谭师傅的面儿就嚷嚷起来的,终究是春喜心思缜密些,将花小麦拉到一旁。方才开始低低地嘀咕。
他这也太不像样了。她骨朵着嘴,颇有些不满地道,要我说,你就是太容忍他,使他越来越没规矩。东家都早早到了。他却还只顾耽搁,这算什么?
她俩也算这稻香园里的老人了,与花小麦又熟稔,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不曾考虑太多,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对那汪展瑞积怨已久。
花小麦心下明白,她二人之所以如此,多数还是替自己打抱不平,便笑嘻嘻地道:不打紧,他是有缘故的,昨夜与郁槐一块儿吃酒,醉倒了,今日起来,且要难受一阵。反正眼下尚未到午市,咱们也不必心急。
春喜和腊梅听说汪展瑞昨晚同孟郁槐在一起吃酒,都诧异得什么似的,不等她们发问,花小麦又接着叮嘱了两句。
汪师傅性子是有些古怪不假,但再怎么说,他也并未曾存着歹心,两位嫂子也就莫要和他诸多计较了。人人心中都难免揣着一两件事儿,你们也别去打听,跟铺子上大伙儿都说说,多少让着他一些,我觉着,汪师傅也不是那起不懂理的。
春喜和腊梅盯着她瞧了许久,活脱脱像是在看怪物。然而无论她两个怎么问,花小麦却是不肯再多言,左右无法,她们也就唯有撩开手,嘀嘀咕咕地走了,各自去大堂里张罗照应。
直到将近巳时中,汪展瑞才慢腾腾地踏进稻香园,脚下犹自有些打晃。
彼时花小麦正在大堂中与庆有吩咐,听见动静,便回过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汪展瑞一怔,很不自在地赶上前来想要解释,却被花小麦抬手打断了。
人人都免不了遇上不方便之时,没耽误中午做饭就行。况且,昨日又是郁槐扯着你去吃酒的,哪里能怪到你身上?
她冲汪展瑞抿唇笑了一下:方才送来的菜蔬肉类,我和谭师傅已经清点好了,汪师傅你去瞧瞧,若没问题,也该快些忙活起来了。今日天气不错,想来到乡间走动的人不会少,十有*灶上的活儿不轻松。
说到这里,她忽地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些:咱这稻香园开张才一个来月,日子还长得很。往后总会有人冲着你那一手茶叶菜登门,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汪展瑞略略愣了愣,然后便含含糊糊地一点头。
那个,前两日的事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蓦地转过身,匆匆进了厨房。
如果是打算赔不是,至少得把话说完吧?花小麦很想冲着他的背影嚷嚷上这么一句,却到底是没出口,垂首笑了笑,将前边饭馆儿上个月的账本翻来看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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