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迟向晚让手下人来还伞,那殿下所做的一切准备,就白费了。
“说料到也谈不上,只能说大概率推断罢了。”圆琛若有所思道,“像她这种氏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嫡长女,凡事不管心里怎么想,做起来都是行为妥帖礼数齐全的。”
他想起了昨日飞雪之时,她在云致亭外,望见他后,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地走进来。只怕进不进亭这样一件小小的事,她都在脑中以很快的速度考虑了很多。
何况因着先前解签和借伞的事,迟向晚对他观感不错且有些好奇,所以他赌她会来。
于是他命人先将食材提前洗净备好,自己亲自切好再调制酱料,制成半成品,等到她来时,他用别的事情拖延一下时间,在这期间将几道菜快速炒制好端过来,再假借邀她一起品尝之名,趁机试探。
而别的菜不过是障眼法,唯一的目的只在于素蟹粉豆腐那道菜。
素蟹粉的样子与色泽很像沙粒,而片得极薄的豆腐恰似宣纸。整道菜乍一看像极了沙盘底下覆盖了一张宣纸。
这种不着痕迹的试探有一个好处。如果迟向晚是知晓沙盘那事的,看到这样的摆盘必然会迅速联想起来;如果她本不知情,那么她只会把这道菜当作一道做的不怎么成功的菜品,不会另作他想,对他产生疑心。
如果迟向晚那天潜入了藏书阁,知道了那个秘密,当他毫无征兆地端出这道菜时,她神情肯定会有所变化,毕竟第一反应是骗不得人的。
但迟向晚神色自如,之后他用宣纸二字试探时,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反应。
所以,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如此也好,”常济也松了口气,道,“否则如果迟小姐是知情人,这事倒是有些棘手了。”
对迟向晚动手免不了有点麻烦,毕竟迟向晚身份也不一般,动了她也可能产生连锁效应,现在这样正是最好的结果。
“是啊。”圆琛淡淡道。
那天之所以要在枫树林纵火,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藏书阁,为的就是去地下密室。
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找到这个沙盘中写了字的宣纸,再次确认那桩事实,然后将证据处理干净,而这也是他最大的不能被人知晓的秘密。
“不过咱们的人后来又排查了一遍,那天进藏书阁的人只能是迟小姐。”常济小心翼翼地觑着圆琛的脸色,提醒道,“您后来去而复返时,不是发现帷幔摆动推断必定有人潜入吗?这是最终的推断结果。”
他有些困惑:“也不知道她那时候为什么在那里?”
如果这个疑问得到解释,那整件事他就完全放心了。
“我自是记得这事,”圆琛道。
“她应该是当时在枫叶林附近,遇见大火想要逃离,然后看到卢贵妃过来处理此事。因着卢氏和迟氏不对付,生怕自己如果还在现场会被卢贵妃将她与此事扯上干系,就近躲避,误打误撞进了藏书阁。”
“然后的情形,就如我那天回来后的推断一样,她应该没有看见我们或者看得不甚清晰,估计是我们将地下密室的事情处理好了,她才进的藏书阁。所以倒也无妨。”
不得不说,虽然没办法全知全能,但圆琛的推断和事实已经很接近了。
常济附和道:“既是这样,那确实不妨事的,咱们可以安心着手冬至的事了。”
“着手,为什么要着手?”圆琛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木鱼,“你是怕她现场反水或者有诈?昨天夜里,在云致亭,我可刚与她接洽过。”
常济自是明白,圆琛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他笑道:“殿下不是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吗?兹事体大,咱们再慎重一点,属下觉得也是好的。”
“每一盘棋局确实都应该操之谨慎,如此方可步步为营。”圆琛肯定了一句,不料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就交由她放手做吧。这样退一万步讲真被查出,那与咱们也全无干系。”
“殿下言之有理,如此事情如果办妥,咱们能收取渔翁之利,就算真的失败,也能全身而退,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底圆琛不过是这段时间点拨了几句,昨天夜里借着收集梅花雪水遮掩,才和那人于云致亭内彻夜详谈,哪怕事情不成他也没留下蛛丝马迹。
常济放下心来,想到了冬至的那个计划,有些慨叹道:“那位的胆子是真是够大的,心性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
对敢于以身似饲虎的女子,常济颇为叹服。
胆大。
圆琛细细品味着这个词语,要说起胆大,只身潜入藏书阁的迟向晚怕也不相逊色。
他目光望着远方,想起了方才她因羞窘在他面前微微垂下头,不自然地转移话题却还要保持一贯风范的模样。
那模样与往日里的她大为不同。
带有唇珠的樱唇抿得紧紧的,明明羞恼却很快迫使自己神色自如。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打在她的头发上,黑漉漉毛茸茸的。
他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