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崔萱送来的信中提过,产后有近一月的时日,每日掉许多发,她遂格外在意,欲趁着生产前这数月的时间,将一头浓密柔顺的乌青发丝养护好。
闻言她梳发的手顿了顿,透过铜镜又望一眼屋外的长廊,仍未见到熟悉的身影。
“是啊,婆母待下人多宽仁,郎君也甚少插手宅中事,今日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她虽并不厌恶刘夫人,平日待这位婆母也多尊重,可到底大多时候都泾渭分明,且先前几次,但凡与刘夫人有关的事,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她此刻心中莫名有几分不安。
正胡思乱想间,坐在屋外廊下乘凉做针线的戚娘便道:“使君回来了!”
阿绮下意识望向屋外,果然见郗翰之大步行来,不过片刻便已到了屋门外,面色间除了疲惫外,也确有几分沉郁之色。
她本想要起身去迎,见状动作便稍缓。
大约是近来和睦的时候多了,每日见他归来,都是笑意盎然,忽有不快的事,便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她正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将他真心当作郎君来相处,正觉心意松动,生恐因一次不快,便将好容易积累起来的情意消磨殆尽。
然郗翰之似未察觉到她今日的不同,待踏入屋中时,便尽力将面上方才的那几分不愉隐去,换上平日的笑容,温声冲她道:“今日我陪母亲用完饭才回来,有些晚了。你可都好?散过步了吗?”
阿绮后知后觉地观他神色,只觉得方才心底莫名的紧张消散了许多。
“我已散过步了。听闻今日婆母院里出了些事,郎君晚归可是为此?”
她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话问出来。
郗翰之一顿,想起方才的事,白日动静应当不小,阿绮自然也会知晓些。
他也不欲隐瞒,遂点头肯定,将外衫褪下,便将服侍的婢子们挥退,径自坐到阿绮身边,斟酌着言辞,温声道:“今日母亲院中,有数个婢子捕风捉影,说了些闲言碎语,被母亲知晓,便关了起来,方才我已发落了。”
“什么闲言碎语?”阿绮眉心一动,执起团扇轻扇着,细想了想,道,“可是与我有关?”
郗翰之面色肃了肃,握住她手,道:“不错,确与你有关。”
他顿了顿,方将董娘所说一一道来,末了,又仿佛怕她心生不快一般,解释道:“母亲白日原想来问你,然她念着你正怀着身孕,又道自己总不大会说话,恐你误会,便未来扰你,等我回来方说。我已处置过了,明日便叫刘澍恩寻两个靠谱的军属来,给母亲院中的下人们立一立规矩。”
阿绮没说话。
郗翰之只以为她心有不悦,遂又道:“你放心,我先前便同母亲说过,凡有事,都先同我说,她如此,也是为你好。”
阿绮垂着眼,面色间看不出情绪,沉默好半晌,忽然道:“婆母院中的下人,让戚娘去教规矩,可好?”
郗翰之一愣,有些诧异地望向她。
他知她平日都不愿插手母亲的事,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且二人之间,先前也有些误会。
然而阿绮面色平静,直视着他,眼底竟还有几分下定决心的模样。
他唇角忽而多了些笑意:“也好,咱们府中的事,本就该由母亲与你料理做主,先前我想你大约不愿多插手,如今又是孕中,便自作主张了,如今你愿叫戚娘去,自然最好。”
然他到底也有些不放心:“母亲那处,可要我先去告知一声?”
阿绮摇头:“我既是郎君之妻,比自然也要好好侍奉婆母。从前我以为与郎君不会长久,如今不同了,我也该尽儿媳之职。”
她心中明晰,刘夫人质朴良善,只稍有些耳根子软的毛病。然近来她渐渐能感觉到,刘夫人已有所改变,显然先前巧娟与红夫的事,已经令她有所警醒,而后来郗翰之也屡次劝诫告诫,也教她意识到此事。
不久前,秦主送来美人一事,刘夫人便亲自来开解她,今日再见有下人闲言碎语,也未曾听信,直接来兴师问罪,而是先告知郗翰之,与之商量。
如此,已是身为婆母,对儿媳最大的宽忍。
她身为儿媳,更应当尽心。
☆、婆母
第二日一早, 郗翰之离去前,思来想去, 仍是派了身边的亲随到刘夫人院中知会了一声。
刘夫人身子已大好了, 昨夜睡得香, 今日醒得早, 本是等着儿子派人来料理余下的事, 可朝食还未用完, 却听说要来的变作是儿媳。
她本未觉得昨日之事是自己的错, 可乍一听阿绮已知道了,还主动要来她院中替她管束下人,她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羞愧之意来。
她老脸红了红,将那随从挥退,又命董娘过来,先是将本就尚算整洁的屋里重又拾掇一番, 又命人去搬了张宽敞的软榻来, 在两旁多放些碎冰, 让婢子在旁多打打扇,令屋中暑热消散, 方定下心来,耐心等着。
阿绮也未教她多等, 待郗翰之离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