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笑并不曾维持多久,待皇帝倏然靠近,这份淡笑霎时消失无踪,又变回那个空洞似木偶一般的美人。
便是皇帝将她刚放好的手帕,连同叠得整整齐齐叠好得一身行头一同夺走,试图引起她的反应,崔宝珠只是换了个姿势,将眸光抬高,眺望向窗外。
她左手放在右肘下,右手撑着下巴,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之外,眼里倒影着的是朱阑绿瓦,高台水榭,巍峨宫墙。
虽则不过是另一个笼子,却到底比这方寸之地好太多了。
崔宝珠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失控正在靠近,待得一阵动静响在身后,她这才转眸看去,就见到皇帝竟气急败坏地将她辛苦了一整月的成品给扔在地上,还发狂地踩在脚下。
细眉微蹙,崔宝珠斜眼看向皇帝。
终于引得她的侧目,皇帝这才停下动作,凑过来握住她的手,忙语重心长地道:“你到底要朕怎样?你才能心甘情愿留在朕的身边?”
这句听得耳朵起茧子的话,让崔宝珠感到无趣,遂不再理睬,姿态闲适地蹲下身去,捡拾落在水磨方砖上的衣物,将他们放在桌案上,并从一旁的多宝阁里取出纸烛元宝,以及她亲手写的悼词。
再过几日是萧祜的忌日,崔宝珠每年这个时候,便会烧一套亲自缝制的衣裳给他。
再度被无视的皇帝,终是彻底失去了耐心,扬高了声音道:“我说了你那大儿还活着,你怎就是不听?”
崔宝珠理也未理,燃了一炉香,是龙涎香的味道,也是萧祜喜欢的味道。
缭绕白烟,打着卷儿吹到了皇帝的鼻尖,他终是忍无可忍,带着几分疲惫几分质问道:“你是当真好偏的心,同样是你的儿,你的心里却永远只记得你大儿,乾儿自出身起就身子不好,你却从未关怀过他一句,甚至不愿意亲自抚养他。”
“崔宝珠啊,崔宝珠,你还要恨朕多久?一辈子吗?”
崔宝珠很给面地听他发泄完后,这才转过身去,将衣物又翻了一遍来熏。
皇帝终是忍受不住这般冷遇,离开了湖心小筑。
皇帝离开后,近身侍候崔宝珠的宫女红姑道:“娘娘,你真不信九皇子还活着吗?奴婢方才也瞧见了那字,的确是九皇子的笔迹。”
崔宝珠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合上了眸子,却到底因为想到那肝肠寸断的一幕,捂着胸口皱眉难受起来。
与来时的兴致不同,自地下密道回到咸福宫的皇帝面色惨白。
柳如絮很有眼色地带着七皇子避开了皇帝的面,待皇帝御驾启程过后,才低声地对七皇子说道:“你母妃也是厉害,每回都把你父皇气成这样。你父皇更是厉害,每每被气成这样,还是要上赶着。”
萧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是往常,柳如絮定然会以为他是犯傻,经过先才写字那一事,她方知这小孩可精着呢。
点了点他的脑袋,柳如絮又道:“有时候想想,你和你兄长还真挺像的,都是母妃自小不在身边,父皇却又百般宠爱。”
这一回,萧乾没有装傻,他认真地看着柳如絮的眼睛,道:“姨姨,你能带我去见兄长吗?”
这话一出,柳如絮整个人皆是一僵,忙捂住了小家伙的口鼻,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低声道:“萧乾,既你不傻,还挺多弯弯绕绕的,吾便把你当个聪明的孩子来对待。
几件事情你给吾记住:一则是永远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你的兄长,那会害死他的。
一则是在外人面前,务必要叫我母妃。
最后,若你想救出你母亲,就得听姨姨的话,从今往后不可再装傻,姨姨可以保护你,毋须你再装傻。”
小孩儿眸子深沉,一动不动,但柳如絮知道他听懂了。
却说皇帝怒气冲冲去了御花园,却被张贵妃在御花园截了过去。
说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堂堂贵妃想找皇帝谈论自家皇儿的婚事,还得去刻意围堵,谁叫她递了信儿皇帝却不予理睬呢。
可张贵妃今日出门显然没看黄历,自然就撞上了枪口上。
“什么?夙儿还想要赵楚楚做正妃?”皇帝怒斥着低眉顺眼的张贵妃,“她德行有亏,朕让她做皇家的妾已是抬举她了,还想做夙儿的正妻?做梦!”
事后,萧夙同裴以安谈起这件事却相当之泰然,他没有想到楚楚是这样的人,果真女子狠起来没男人什么事,难怪他父皇已好久不曾充盈后宫,后宫老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位,也只有柳淑妃盛宠不衰。
谈起柳如絮,裴以安听得稍仔细了些,他倒是对如絮得宠并不稀奇,如絮七窍玲珑心,又是宫里最年轻的。
只是却听萧夙说起一桩奇事,七皇子近日功课突飞猛进,皇帝心情大好,请了赵大学士,也就是四皇子萧夙和裴以安的先生,去给小皇子当先生。
多了一个聪慧的对手,这对其余诸位皇子却不是好事。
听出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