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温承平沉思的眼神,杭絮便知道,自己这番话起了作用。
温承平的内心绝不像外表那么粗犷,他能据守登州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止武力。
登州是他布置了几十年的地方,兵力,府邸、粮草、武器……他的一切都在那里,他震怒,不是为了百姓,而是这些东西。
他之所以跟容敛联盟,是为了拿到更多东西,权势、金银,可不是用自己的家底为别人让路。
杭絮相信对方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
温承平已经沉思很久了,她于是站起来,同对方告别,“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便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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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在夜色中离开,一出殿门,便有两个侍卫挡在面前。
她抬头,是清荷苑看守的那两个人。
侍卫道:“天色已晚,王妃随我们回去吧。”
“容敛让你们来的?”
两人不说话,依旧挡在她的面前。
她耐心等了一阵,伸出双手,放在两人的眼前。
侍卫疑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她也疑惑,“你们不动也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要把我绑回去呢。”
“我们跟在王妃左右就行。”
她笑起来,声音却是冷而不耐的,“那你们挡在前面干什么,还不给我让条道?”
两位侍卫连忙分开,杭絮越过两人向前走去,他们赶紧跟上,竟有些赶不上她的速度。
回到清荷苑,在屏风后洗漱的时候,那一直藏在袖中的左手才伸出来,浸入水中,上面的血迹渐渐融化,把一盆水染成浅红色。
杭絮望着自己指缝中的血迹,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厌恶和恶心。
这是路凝霜的血,她想。
就像死在自己手中。
在那时候,就该把他们杀了,她明明有能力杀了他们。
面对死亡时,他们指点发笑,像观赏一场戏剧;她会让他们的死亡也成为一场好戏。
不、不行,必须再忍一段时间,杭絮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
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跟路凝霜之间的联系,不能让她的努力毁于一旦,不能让容琤的计划暴露。
容敛、容敏、萧沐清,从重生的那一刻,她满心仇恨地重生,把一切深埋心底,带上面具,却不代表把所有的事情给忘了。
幸好,她全都记得,每一桩、每一件,刻在心底。
幸好,今晚那座楼上,嘲讽过路凝霜的每一个人,她都记下了声音。
幸好,她一直有复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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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已经决定了?”仇子锡问道。
“万事俱备。”杭文曜道:“仇太守,这是你第五遍问了。”
“那就好……”仇子锡松了一口气。
在这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仇子锡可以算是局外人,但偏偏是他最上心也最忧虑,时刻关注计划的进程。
“实在太冒险了。”仇子锡又陷入忧虑,“当真要炸开黄河堤坝?”
“不是炸黄河堤坝。”容琤走了进来,将一沓资料放在桌上,上面绘着黄河舆图,记录着各种数据。
“是把通过堤坝漏洞,将黄河水引入沅河。”
仇子锡在扬州治过水,对水图颇懂,把那一沓拿起来翻了翻,叹道:“还是要用炸药。”
“这是唯一的办法。”容琤坐下来,低垂的眼中带着疲惫,“暴雨即将到来,那时黄河水位上涨,若不把水引到别处,从旸河溢出,京城就要遭殃。”
他淡淡解释,“沅河流经冀州山区,那里多深山峡谷,地广人稀,提前派人将居民转移,几乎不会有伤亡。”
仇子锡问道:“炸开河堤,转移居民……都是大动作,会不会来不及?”
“放心罢,”杭文曜道:“我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事情已经办稳妥了。”
容琤点头,嘴边溢出很淡的笑,“炸药已安置完毕,居民今夜就可完全转移。只待暴雨。”
他转言问道:“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办妥了。”杭文曜只说了三个字,不必再多解释,就让人轻易放下心来。
容琤当然相信对方,但在某些事上,他仍多问了一句。
“阿絮那边……有消息了吗?”
杭文曜这次摇了头,“没有消息。”
“消息昨夜才送进去,没这么快。”他笑,“你不必心急。”
容琤点头,眉头却仍微蹙着,嘴角的笑也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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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
清晨,太阳光已经很猛烈,照进户中。
杭絮坐在桌子前,喝着肉汤,小宫女收拾着食盒,一边道:“刚做的肉汤,娘娘觉得味道怎么样?”
“很好。”
她喝下一勺汤,把肉沫和纸屑送进嘴里。
细碎的纸屑融进汤中,就像漂浮的白沫,让人毫不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