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毕,她朝外面望了望,继续道:“既然动不了定安王,太后娘娘便只能动你,她到底对你还是有些不忍的,所以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眼下戎国使臣也在,亦参与了今晚的宫宴,太后安排的便是戎国的人,我这样说你可懂了?”
沈琬面色倒看不出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但是掩在广袖下的手指,却自林宝瓶解释开始,便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将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企图镇静下来,却于事无补。
她想过林宝瓶这场是鸿门宴,但没想到前世今生,即便前因后果不同,她还是差点没逃过这一遭,甚至险些更糟糕。
既是太后安排的,便早就替她决定了结局,要么是死,要么被赐给戎国的人,最后被带去戎国。
见她不说话,又不见惊恐的模样,林宝瓶以为沈琬是怀疑她,便解释道;“我曾经在戎国时,也遭人强迫过,说我懦弱也好,假慈悲也好,我不想看见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我的面前,方才即便你没有打翻那杯酒,我也不会让你喝下去。”
沈琬垂眸掩去眼中神色,道:“我没有不信郡主。”
林宝瓶点点头:“罢,罢,左右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
说着,她再度看了看门那边,然后走到左侧花窗边,推开窗子,向着沈琬指了指外面。
“宫人都在外面,从正门出去就会被太后的人发现,路上出了事更糟,你从这里走。”
林宝瓶拽了沈琬一把,沈琬便借着力,从花窗翻到了外面。
“你是聪明人,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就要靠你自己去想了,我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帮你到这里。”
沈琬身后是一片幽深的竹林,寂寂寥寥,不知出口在何处,仿佛中间还有无数鬼魅在等着她。
她朝着林宝瓶笑了笑:“谢谢。”
她的笑容在黑暗中隐隐约约,仿佛又什么极高兴的事,林宝瓶看得愣了愣。
等林宝瓶回过神,却见沈琬已经提起裙摆往竹林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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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琬并没有回摘星台,也没有去广阳殿。
她心里很是清楚,这次是太后动手,就算是林宝瓶发了她一次,她也躲不过第二次,早晚有一天,太后会像除去孙荷儿和大皇子那样除去她。
不过这第一次没成,太后或许会怀疑林宝瓶同她说了什么,同时也会忌惮慕容樾知道,便会暂缓动手。
这片竹林很长,沈琬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宫中哪个方位,她才刚刚病愈,稍稍跑了几步,便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她到底该去哪里?
夜色中的竹林可怖,但也给了沈琬足够的安全感,像是被一块绸布紧紧包裹着,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她亦看不见所有人。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不要再出去。
沈琬抽了一下鼻子,即便是在黑暗中,她也忍不住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一边是来源于心内的害怕,一边又是不可遏制的希望如春天的嫩芽般丛生,水火相交。
她抓着竹子的手往下一滑,修长圆滑的指甲在竹身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眼前密密匝匝的竹叶剥离开来,沈琬从竹林出来。
她抬头望了望夜空,一弯上弦月颤颤地挂在空中,只等午夜便会落下。
宫里的一切沈琬都已经很熟悉,凭着感觉,她躲开宫人,去了那里。
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
这里是一处早就废弃不用的宫室,早些年住着一位太妃,太妃的儿子当年与年幼的慕容胤争夺皇位,最后被太后诛杀,太妃从此便被囚禁于此。
后来太妃自尽身亡,一直到尸身爬满了蛆虫才被人发现后,这里便被彻底荒废掉,无人踏足。
上辈子也就是在这里,她和慕容樾开始了纠缠。
沈琬推门进去,“吱呀”一声响,里面扑面而来暗沉之气,仿佛空气中还有尸体腐烂的味道。
一阵风吹来,远处有雷声闷闷地响着。
沈琬赶紧入内,关上房门,里面没有蜡烛,她身上也没带火折子,室内陈设已经破败,里边只看得见孤零零摆了一张床,柜子东倒西歪着。
沈琬扶起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下,一时心绪难安。
明明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她不会赴宴。
此时酒过三巡,慕容樾早就喝醉了也不一定。
不知道他的酒量怎么样。
沈琬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里过分寂静,与宫里俨然是两个世界,这一声叹又不知惊动了暗处何物,仿佛是一只定在窗外养神的猫,凄厉地尖叫一声,蹿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被那只野猫一吓,沈琬一下子站起身,心扑腾扑腾剧烈跳着,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和那只猫一般,吓一吓就能蹿出去老远。
好不容易等平复下来,沈琬正要继续坐下,却蓦地看见关着的门动了。
她浑身一凛,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