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看了看他,从他微红的瞳孔中读到一丝隐约的危险,也不知是被他引导的还是如何,不由就想起了那句预言:七甲覆,南北合,红雨落,万物僵。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沈相夷的声音又传来。
“嗯。”凌萧淡淡地应了句。
“虽然我本人并不相信什么预言,但似乎这个预言有些与众不同。”沈相夷道。
凌萧有些心烦,不耐道:“你自己不就能占星吗?何必无端猜测,自己占卜一卦不就好了?”
“嗯?”沈相夷偷偷瞅了他一眼,“萧萧啊萧萧,还说你没有觊觎本国师的通神之力,是不是早就想让本国师帮你算一卦了?”
凌萧重重地出了口气:“无聊……”
“嘿嘿……”沈相夷一惯的没脸没皮,把嫌弃当表扬,“不过本国师的占星术可不是你脑子里那些算卦占卜的小儿科。”
“自吹自擂。”凌萧道。
“哼,就当我是自吹自擂吧。”沈相夷难得没有跳脚,“难得糊涂,有些事知道得少一点对你我都好。”
凌萧没理他,沈相夷也沉寂了下去,似乎沉浸在享受美食的乐趣里。
不多时,凌萧脑中又传来那种轻微的震颤感,然后头皮发麻的感觉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净。
过了一会儿,大家差不多都用好了,寒氏月打头,众人收拾好各自的行李便继续上路。
此后的路程都不能再用车马,阿玥找来了十几个脚夫,这些人都是本地的土著,惯常背负重物,又想趁年轻多赚点银钱,所以每人身上都挂了至少三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行吗?”翁吉奴打眼看了看,抬起拐棍在一个大包袱上点了点,对那脚夫笑道。
“行!保准行!”那脚夫双眼放光,这次他们给出的酬劳格外高,干上这一趟,起码半年不用再接活了,那可不是咋着都行。
“嗯……”翁吉奴笑了笑,又嘱咐了一句,“去东陵的路可不好走,别逞强。”
“前面都准备好了。”这时阿玥走了过来,“湛卢哥哥,亲王和国师都上了步辇。师父您腿脚不便,也请上辇吧。”
“嗯。”翁吉奴手搭凉棚,逆着刺目的日光向前方张了张,“很好,那就启程吧!”
脚夫加上轿夫,还有一支十人的带刀小队,充当向导和护卫,再加上凌萧二人和一众东陵人,一行长长的队伍在阿玥清脆的号令下开拔,如此一走就是十余日。
一开始还好,与普通登山的区别不大,只不过山路上多了些暗坑和滚石,马匹体重过大,一不小心会失足掉下去,所以才要弃马步行。
但一路都是上坡,到了一定的高度以后,空气变得稀薄,气温也急剧下降,路边已经开始出现零零碎碎的冰碴。
一晚扎营后,翁吉奴吃力地拄着拐杖走到凌萧和沈相夷身边,指着前方黑黢黢的硕大山体道:“国师请看,前方不远处就是咱们即将攀登的第一个雪峰。希望上天垂怜,届时能给我们一个好天气。”
“这种事还要等着上天垂怜?”沈相夷语气不善,“老天那么忙,哪有功夫管你们这些蚁民?有时间祈求上苍,不如自己涨涨本事,学学看天象不好吗?”
“这……”翁吉奴有些不知所措。
凌萧看了眼沈相夷,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向不知怎的了,刚刚开路之时他还好好的,整日在步辇上打瞌睡,醒了就拉着他插科打诨,还是那一套逗来逗去的把戏,他也早已习以为常。
可自从三日前,他的情绪就急转直下。不知是空气稀薄,呼吸不畅的原因,还是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们携带的食物变得不再可口。
总之他就像个发了情的猫,也不顾什么国师威仪了,龇着一口尖牙到处挑事生非,谁也不给好脸色。
“我看过了,明后两日天气尚可,再往后就不行了。要翻越雪山,明日一早就得动身。”趁着翁吉奴发愣的功夫,沈相夷又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哦,是,多谢国师指点。”翁吉奴连忙感恩戴德。
沈相夷不再理他,他便识趣地躬身告退,住着拐杖的身影一高一低,消失在火堆后明灭的光影里。
沈相夷还是站在崖边不说话,此地寒风透骨,他已经裹上了厚厚的狐裘。
雪白的风毛堆砌在肩颈之上,他的脸隐在其中,苍白得像一朵雪莲,碎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他的前额,他眼中的情绪变得越发捉摸不透。
一阵劲风席卷着残雪从崖底翻卷而上,吹得二人衣袂飞舞。凌萧上前一步,站在上风口处,沉声道:“回去吧,天晚了。”
沈相夷抬眼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朗月星辰,道:“我睡不着,再陪我站一会儿。”
“好。”凌萧没有多言,只淡淡地应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寒氏月走了过来,拱手致礼:“国师还不就寝吗?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一早还要动身翻越雪峰。”
“你也回去。”沈相夷简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