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远却不再看他,起身轻咳一声道:“有旨意,李公弼、顾希言、韩沐三人接旨。”
李公弼心中一惊,眼见顾希言、韩沐两人一惊从容跪下来,忙也伏身跪下。
“诏曰:南直隶乃天下税赋重地,李公弼身为应天府尹,纵容辖地内私盐横行,是为失职,免职交部议处。擢顾希言为应天府尹,韩沐为应天府丞,协助许光远彻查盐政之弊。”
许光远话音刚落,李公弼的身子便剧烈抖动起来,许光远冷声道:“李公弼,东台盐场之事你有无情弊,吏部自会详查,你领旨谢恩吧。”
李公弼叩首后颤颤巍巍摘掉官帽,他的仕途终于走到了尽头。
李公弼被衙役带下去后,许光远正色对顾希言道:“顾府尹,如今盐税居天下财赋之半,南直隶之盐税又居天下盐税之半,不才被任为钦差彻查盐政之弊,原是李阁老的意思,其中大有深意啊。”
顾希言拱手道:“请许御史指点,下官愿闻其详。”
许 光远沉声道:“历来盐政关系天下安危,私盐横行,官盐积滞,影响国家财税尚在其次,最怕的是不法之徒借私盐之利兴兵作乱,百姓迫于生计助其为虐,最终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朝黄巢、王仙芝就是例子,殷鉴不远,当引以为戒啊。”
顾希言内心一动道:“徐御史的意思是说,南直隶一带私盐横行,恐有兵乱。”
许光远不语沉吟,过了一会方道:“这也只是李阁老和我的猜测,但愿实际情形没那么糟。顾府尹、韩府丞,金陵乃国朝留都,其安危关系社稷,陛下与李阁老对你们寄予众望,定要彻查到底,不枉不纵啊。”
“请许御史放心。”顾希言与韩沐起身肃然道:“下官定当恪尽职守,不辜朝廷重望。”
许光远离开后,顾希言与韩沐一直忙到掌灯十分,这时陈伯拿了一个包裹走进来道:“少爷,您有三四天都没回府上了,虽然公务冗繁,可也要注意身体,夫人在勤忠伯府上一切都好,这是她老人家让我送来的。”
顾希言打开包裹一看,是一大袋新鲜杨梅,还有一大包芋粉团子,陈伯笑着提醒他道:“夫人让老奴特地嘱咐少爷,别忘了给沈掌柜送一点,她最喜欢吃杨梅了。”
顾希言有好几天没见到沈琼英了,今日的公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他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起身去了醉仙楼。
已经快到打样时间,醉仙楼客人寥寥,沈琼英见顾希言来了很是欢喜,迎上前笑道:“怎么今日有空来了?吃了晚饭没有?”
顾希言笑笑道:“已经吃过饭了。最近这两日衙门里公务太多,一时没得空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可是你没话可说了。”沈琼英撇撇嘴道:“最近醉仙楼生意也忙得很,我那里有时间去怪你。”
顾希言从包裹中取出杨梅道:“杨梅下来了,我娘让我给你送一些。”
沈琼英眼睛一亮道:“这可是好东西,替我谢谢姨姨,我有很长时间没吃到新鲜杨梅了。”
这些杨梅已经熟透了,颜色紫红,水气很大,拿起一枚放入口中,舌尖触到杨梅平滑的刺,细腻而柔软,轻轻用牙齿一咬,酸酸甜甜的汁水随即涌出来,充盈了整个口腔,熟透了的杨梅酸甜比恰到好处,既不会酸得倒了牙,也不会一味的甜令人生腻,是甜中带酸,酸中回甘,让人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品尝下去。
沈琼英吃得忘形,不大一会儿功夫,杨梅已经下去大半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让顾希言:“顾哥哥也吃啊。”
顾希言笑笑道:“我不爱吃酸的,你吃吧。不过别像小时候那样吃得太多胃疼。”
沈琼英自小就爱吃杨梅,每年夏天杨梅下来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能吃好几斤,有时竟然会用杨梅代替晚饭。不过代价是杨梅吃多了胃里泛酸,疼得厉害,为此沈均益没少笑话她。
见顾希言提几自己儿时的难堪事,沈琼英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我现在这个岁数,怎么会像小时候那样贪嘴。”
顾希言忍住笑指指沈琼英的嘴:“你的嘴唇都变紫了。”
“真的吗?”沈琼英忙抽出帕子擦拭,雪白的帕子上果然有紫红的杨梅汁。她仔细擦了一会,抬头问顾希言:“顾哥哥,你看好了没?”
沈琼英的嘴唇异常红润,像是点了胭脂一般,顾希言内心一动,俯身便吻了下去,一如所料,他也尝到了杨梅酸酸甜甜的味道。
“要死了。”沈琼英红着脸一把把顾希言推开:“被别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顾希言的眼光在她身上徘徊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道:“英英,我记得上次你去我家,我对你说过的话嘛?”
上次杨文俪让沈琼英去府上吃饭,与顾希言单独相处时,顾希言提及他们也老大不小,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不料沈琼英一紧张打破了汤碗,此事也就搁下不提。
再次提及此事,沈琼英明显从容了不少,她低声道:“顾哥哥,你不是和我说过,张允中一案余波未了,我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讨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