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笼罩在挥之不去的阴暗下,仿佛被污浊黑气困束住的一条奄奄一息的金龙,苍凉又无奈。
五月十六日,南京。
连日的阴雨绵绵黏的人心里发慌,街上的污水横流,散发着不那么好闻的味道。
南京女子学院门口的铁门边,站着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女,一身藏青色的学生裙配着白色长袜棕色皮鞋,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又长又黑的发披在肩头,清澈见底的眼珠正无聊的透过雨幕看着街道上的景色。
顾小姐,还没走吗?门口站着的年轻男老师走了过来,彬彬有礼的问道。
是,刘叔他们还没来。少女转了转手里的伞,顺着伞沿旋起一阵雨珠,飞散到空中消失在雨幕。
那我陪着您吧。看着一向乖巧礼貌的学生,男老师温和道。
不必了。顾小姐摇了摇头,陈老师你也有事,早些回去吧。刘叔他们等会儿就来了,而且我就在门口等着,还有保安呢,不会有事的。
陈铭看了看门楼里的看门守卫,迟疑了下:那好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小心些。
陈老师再见。
看着一身青色长衫的男子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蒙蒙雨中,文昭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民国时期局势动荡,百姓民不聊生,今朝生明日死,意外永远来的突然,幸好身份是个富商大小姐,不然可能都活不过两天就直接没了,更别提任务了。
不过,虽然很感激996给自己选了个好家庭,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具身体才10岁?
我不理解。
10岁能保护的了谁啊??
而且自己这几天旁敲侧击,还天天买报纸,都没看见炀致这个名字!不但如此,姓炀的都没见过!
所以这个任务是显而易见的困难啊。
不会这辈子找不到这位炀致先生了吧?文昭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
阴雨霏霏的街道,苟延残喘着各种衣衫褴褛的人,有的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有的是孤苦无依的乞丐,大多数人都选择躺倒在屋檐下瑟缩着躲雨,只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在雨中移动着。
文昭注意到了那个人,瘦小的身躯佝偻着,衣不蔽体,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是乌漆嘛黑的,头发又长又乱,像蓬草一样左歪右斜。
他似乎趴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少女忍不住朝着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那个人在污水里摸索着,似乎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然后护在怀里,也不管雨势越来越大,直接坐在地上,张嘴就咬了一口。
文昭一愣。
那是刚刚一个同学放学时不小心丢的一块饼,似乎是父亲来接时特地买的刘家烧饼,因为落在雨里女孩儿还哭了几声,直到父亲哄着再去买一个后才委屈的瘪瘪嘴抹了抹眼泪。
是那个烧饼吗?
文昭盯着那个人乌黑双手里护着的东西,不是烤的金黄的颜色,而是一块被污水泡的发胀的黑块,丝毫看不出能入口的模样。
而那个身影,则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恩赐。
冒着大雨,把那个泡着污水的饼,一下又一下,急迫的狠狠塞进嘴里。
文昭有些不敢看下去了,她喉头有些难受。
路边因为风雨凄凄而空无一人。
只有那个窝成一团的,脏的像个煤炭一样的,丝毫看不出年龄性别的人。
这就是战乱下的普通百姓吗?
雨势渐渐加大,打在伞上激起一串串水花。
干净的少女慢慢走下台阶,顺着路边,走到那团人身边,见他警惕的停下动作,然后瞪着一双眼紧盯着自己,少女被打湿的小皮鞋忍不住轻轻后退了半步。
那是十分明亮的一双眼,不但明亮,还透着一股凶狠,似乎是在护食。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不动的锁住面前的少女,陷在污水里的四肢暗中悄悄绷紧力度,随时打算逃跑或者反击。
少女打量着他,然后手中的洋伞朝前微倾,将那个瘦小佝偻的身躯笼罩了大半,声音稚嫩又清澈:原来你也是个小孩啊。
是的,面前这个在暴雨中摸爬打滚的身影,凑近了看,才发现只是个身量弱小的孩子,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这个年纪,本应该被父母好好宠爱的。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事,居然一个人流落在南京街头。
那个饼泡了脏水,吃了会生病。抿了抿唇,少女从随身的书包中掏出一个油纸袋:这是我今日的点心,还没有吃完,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吃这个。
在无边无际的灰暗雨中,清秀的少女撑着伞,在这凄冷的世界围起一方干净天地,把油纸袋包着的糕点递到面前脏的看不出人样的孩子面前。
那个孩子倒是十分警惕,那双眼睛已经紧紧盯着少女,没有动作。
文昭轻轻笑了一下,然后用手肘夹住雨伞,另一只手拈了块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