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便是红衣男子所说的他们。
尸体。
季玉泽神色自若地拿起红衣男子为他准备的制作木偶的工具,坐在满是棺材的地室,循着脑海里的记忆一点一点地雕刻木偶。
刻了一阵,他站起来,巡视着躺在棺材里面的尸体,喃喃自语:“她今日很反常,你们说是因为什么呢?”
还有,为何、为何,她为何要盯着陆少慈看。
焦躁。
季玉泽抚摸上自己的脸,定定地看着那些腐烂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尸体:“她可是厌恶我的脸了?”
刻木偶的刀掉地。
滑经掌心时划破他的手,鲜血一滴一滴地坠下。
“不会的,月月她说过很喜欢我这张脸的。”季玉泽嗔怒着,精致的五官染上一抹薄红,“你们这般丑陋才会惹人厌恶。”
可他看着看着棺材中的尸体,又沉默了。
第76章 乞怜
夜色浓重。
月亮孤零零地盘旋在盛州上空, 光线暗淡,小院地室内,季玉泽望着尸体上不断蠕动的蝇蛆发怔。
数不清的白色蝇蛆神似一滴滴怨泪, 蜿蜒爬满尸体的每一个角落, 细细地啃食那些腐肉。
怨泪,白色蝇蛆多像自己啊, 贪婪无比, 不放弃任何一块腐肉。
他情不自禁俯身仔细地看着。
指尖隔空游走在那些尸体和白色蝇蛆上,细细地描绘着。
季玉泽想,若是自己死后,尸体不进行火葬,大概一样会经历这般的事情。
不管生前多么貌美的皮囊,倘若死后如佛经所言顺其自然, 都会发臭, 被白色蝇蛆慢慢地吃掉。
直至化成一堆白骨。
《心经》有云:“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 亦无老死尽。”
禅者生死, 有先祭而灭, 有坐立而亡,有入水唱歌而去,有上山掘地自埋。
是以, 季玉泽对此无所谓。
可一想到扶月死后也会被白色蝇蛆啃食入肚,他就无法忍受, 更无法忍受她火葬, 变成一堆近似虚无的骨灰。
虚无这毫不起眼的字眼……兀地令他心慌。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死在她后面, 把她毫无遗留地完完整整吃入腹中。
愉悦快感漫遍全身。
月月呐, 他的月月。
季玉泽直起身子,用那只还淌着血的手捡起雕刻木偶的刀,安静地坐回一堆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木头附近。
随着手指用力,掌心的血不可避免地涂抹到尚未成形的木偶上。
他坐在棺材中央,如远山的眉眼低下。
而那些尸体和白色蝇蛆宛若见证者般,留在地室里看着那木偶一步一步成形,慢慢露出少女的五官。
不知刻了多久,季玉泽把还没彻底完成的木偶放下。
“有空我会再来的,你们先替我保管好这个。”他温柔地对那些尸体说。
回应他的是那些蝇蛆的蠕动不止。
在若有若无月光的照耀下,寂静的客栈生出无数诡秘影子,季玉泽苍白的脸投落在二楼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纸上,生出一道黑影。
忽一道空雷响起,床榻上的少女皱着眉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
她没醒。
咔吱,很轻细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烛火黯淡的房间内,木窗敞开,风呼呼吹。
季玉泽伫立在用来放包袱的衣柜一旁,翻找出一套颜色鲜艳的衣裳。
换上衣裳后,他并没有回到床榻休息,而是坐到客栈房间里原本就有的铜镜前,借着油灯光看里面的人。
镜子中倒映出一张清秀而冷淡的容颜,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唇色绯然。
只那双眸子仿佛没有焦距般怔怔地盯着一个地方。
扶月睡觉时下意识地往一边搭手,扑了个空,人呢?她瞬间清醒,刷地一声坐起来。
呜咽的风拍打着窗棂,像是在撕咬着。
只见不远处的镜子前端坐着一诡异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确定坐着的人是季玉泽,心下一松,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过大晚上的,照什么镜子?怪恐怖的。
让扶月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鬼片,那些女鬼很喜欢晚上坐在镜子前一下一下地梳头发。
她暂且压下困意,从床上下来。
可能是照镜子之人过于专注,再加上听不见声音,没发现扶月缓缓地靠近。
青年穿着一袭红衣,质感极好的布料勾勒出唯美的身线,三千青丝铺洒在精瘦的腰后,凭空垂落,显得慵懒而自然。
堪比芙蓉月下妖娆,有说不出的极致魅惑。
犹如一幅色彩绚烂的画卷。
扶月从未见过季玉泽穿红衣,他素来穿淡色系衣裳,穿得最多的是充满谪仙气息的白衣,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