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起,赵中财带着行囊和赵龙奇去河边渡口开船。
今儿潮落在戌时左右,是以,趁着这个时候水还大着,村子里好几户的青壮,都带上簸箕和铁锹,准备划船到大河处停泊,等到夜里水落时,捞上一船的淤泥肥田。
“哟,龙奇也去啊?”
打招呼的是隔壁张家的汉子张槐阳。
“是啊。”赵中财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这张槐阳的老子娘碎嘴,就是她最开始捉弄他家龙奇,说什么龙奇他娘不是亲娘这种话。
烦人!
龙奇这傻小子较真,别人说什么,他心里便有几分相信,就揪着旁人追问,别人见他这么好逗,顿时哈哈笑着附和,说龙奇的亲娘生他时生没了,现在这个是后娘。
说这话的人多了,小孩子难免就相信了,到现在更是深信不疑。
脾性本来就冲的赵龙奇更别扭了,一开始还会耍花招,前几个月捡了只快死的鸟儿哄他娘吃下,还好没吃出大问题。
不过,那段时间他婆娘板下脸的时候格外的凶,简直像是凶神恶煞,他瞧了都怕,更别提赵龙奇了。
现在,臭小子是明晃晃的将对他娘的不满摆在明面上,要不是婆娘让着他,家里简直要乌烟瘴气了。
赵中财想起这摊事就想叹气。
“奇儿,走喽!”
他越过张槐阳,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张槐阳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
耳畔里都是流水哗哗的声音,周围除了各自小船上的灯火,周围又黑又静。
“退水了退水,大家都将船泊好了吗?”
“好了好了!”
周围热热闹闹的。
赵龙奇坐在船上去看他爹,赵中财没好气,“看我做甚?自个儿将手扶好喽!别跌下去了,这时候在退水,跌下去了爹也没地方捞你。”
“哼!”赵龙奇扭头。
很快,这一片水域的水退得很干净,露出满是淤泥的河床。
大家伙儿连忙拿簸箕去装淤泥,一篓篓的往船舱里翻,很快,小船舱里便满满的是淤泥,淤泥里头还夹着一些鱼虾河蚌以及蚬子。
赵中财挽着裤腿,忙活得很开心,“回去后,爹让你娘给你炸盘小鱼虾,裹着小面粉,再搁几粒盐巴,啧啧,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赵龙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赵中财乐呵,“馋吧?”
“你别听外头三姑六婆的瞎讲,她们以后得烂嘴巴的,爹和你说,你就是你娘生的,足足疼了一日一夜才下来的,你老不懂事,说什么你娘不是你亲娘……她会伤心的。”
“前儿她还炼了两板肥油,说你正在长身子,要给你做好吃的呢。”
赵龙奇不爱听这些,不耐烦道,“烦不烦,天天说天天说!”
赵中财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继续闷头干活。
这时候,这片水域只有淤泥没有水,赵龙奇也赤脚采了下来,他背着个小篓子捡搁浅的鱼虾和蚌壳。
赵中财看了两眼,不放心道,“不要走远了。”
赵龙奇:“知道了。”
片刻后,赵龙奇从淤泥里又挖了个大河蚌出来,突然,前方一只白白又胖胖的水鸭子正在扑棱翅膀。
赵龙奇顿住了。
……
城南,八昭街陈宅。
宋延年单手撑着额头,和陈荣枫两人笑着听王昌平说以往碰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王昌平:“有一次夜里,我看到河面上有几只水鸭,好家伙,个个肥的诱人啊……我还想着要不要下去捞两只上来,正好拎回去找延年做炙鸭……”
“结果,你们知道吗?那鸭子给我来了个大变活人,不不,大变活鬼,吓得我差点没有一头栽到水里去喽。”
“打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去划船夜游了。”
陈荣枫看向宋延年,犹自不信,“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宋延年沉吟,“是有这样,鬼物惑心罢了。”
他接过王昌平的话,继续道,“它们特别爱躲在小河道的树影下,有的时候船从旁边行过,运道不好的时候便会看到。”
“它们面无表情,或蹲着,或坐在泥巴岸边,仔细看,它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用泥巴糊住,就像这样。”
宋延年停住话头,盯着陈荣枫的眼睛,陡然面无表情。
“妈呀!”陈荣枫被吓了一跳,他的屁股一个不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宋延年沉声,“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吗?”
陈荣枫惊魂未定,“为,为什么?”
“泥巴封了它们的五感,让它们闻不到人间这味,毕竟,人肉这么的香!唔,生魂更香!”
说罢,宋延年倏忽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陈荣枫僵住了。
王昌平又是一阵笑,“哈哈,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