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郡公府人人都清楚,他们的荣耀是与皇后娘娘、江都公主联系在一起的,江都公主执政的时间越长,地位越稳,谯郡公府就能一直风光下去。
因着北方战事,前段时间朝廷争得很凶,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别说他们这些公侯门第的下人,就是百姓也有所耳闻道具要逆天。江都公主一力主战,苍梧郡公和鲁王殿下都不怎么支持,楚王殿下万事不管,一味跟着江都公主的意思走。如今辽东城破,大捷稳固了江都公主的地位,从投向谯郡公府越发多了的拜帖就能看出来。谯郡公府的下人们也与有荣焉,不知外头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呢!
外院如此,内院也一样,郡公夫人于氏拿着一沓帖子看了半天,一颗心滚烫无比,深呼吸了好半天,才道:“请郎主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沈淮听见夫人有请,略一琢磨,明白大概是儿女亲事。谁料刚坐下来,就听于氏问:“郎主,听闻此番大捷,姜都护封了侯?”
“不错,朝廷已经下了旨,封姜略为长平侯,世袭三代,不降等,食邑千户。”沈淮回答了妻子的问题,心中却有些犯嘀咕——于氏一向是不关注政事,只问家长里短的人,怎么今儿忽然问起这个?
于氏到底在公侯之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冢妇,耳濡目染,也不是全然不懂。至少她知道,封爵不降等,这是很大的荣耀了。多少公爵之家也没这份恩宠,顶梁柱没了,牌匾就得换。故她的心更热,语调都有些颤:“听说姜都护的嫡长子,还有宋国公的嫡长子,身上都已经挂了正五品的职?还有那个萧誉,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将军,身上不光有官职,还有散职和勋?”
沈淮轻轻颌首,解释道:“新皇登基不足一年,边境便传来大捷,振奋人心,故这次赏得厚了些。”
于氏小心翼翼地觑着沈淮的脸色,见他似是极为高兴,又问:“听说凉州之乱也快平了?赵……赵将军也该往上提一提了吧?”
“这是自然。”
沈淮虽隐隐是如今勋贵中顶尖的人物,却没少了半分谨慎,他心中清楚,赵肃、玉迟还有那个常青,才是真正的江都公主嫡系。故他虽身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却从没有附和同僚,为难左卫将军常青——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常青只不过是在熬资历,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升至左卫大将军,乃至上将军。
南府十六卫中,以左右卫为尊,金吾卫和千牛卫次之,面对过几年可能会爬到自己头上去的人,若是心胸狭窄一点的,早给对方穿小鞋了。尤其沈淮这种皇亲国戚,其他人可能还会收敛些,他的话,横一些也没什么,可沈淮从头到尾都没半点这意思。为什么?因为他不敢让沈曼去压秦琬,真要那样,姑姑一旦……沈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于氏不知夫婿的危难,她只知自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姜家人也就罢了,好歹是名门出身,可这萧誉、赵肃、常青,都是几年前籍籍无名,就连上沈家门都没资格的角色,现在呢?一个两个都是三品武将,前程是看得见的远大,凭什么?不就凭他们搭上了江都公主么?
江都公主有权有势不假,但孝字摆在这里,若是皇后娘娘开口,江都公主能不给面子?就算,就算不提携她于家的人,嫡亲的侄孙也该管一管啊!
不得不说,这人心都是不足的——秦恪没登基前,沈淮逐渐长成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泯然王孙之中,既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也没什么浪荡顽劣的事迹。待到秦恪一登基,秦琬便让沈淮的长子沈烽做了正七品的亲卫,又让沈淮的次子沈炼做了从七品上的率府亲卫,后又平调至了勋卫。
兄弟俩进得是前途最远大的左右卫,成日在皇帝面前晃,赏赐也拿到手软。这才半年不到,于氏就有些不平了:“郎主,您说这北伐,咱们是不想了步步锦。可这平叛,咱们家大郎二郎,也可以去啊!”
沈淮听见她在想什么,不由大怒:“大郎二郎才能平平,我只盼着他们能守成就好,你怎么专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平叛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一旦出什么岔子,指不定脑袋都要掉!”
于氏有成年的儿子撑腰,胆气也足了:“这不还有自家人帮衬着么?再说了,当年瞿阳县公,不也是……”出京平叛,有了军功,然后就做了华阴县的果毅都尉么?离京城不远,又统一地兵马,不用对人点头哈腰,前程还很远大,怎么着也比做成日要轮值宫禁的侍卫好。
沈淮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于家人心热了。
也确实如此,于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子嗣又繁茂,如今连上这么一门贵亲,全家都只有欢喜的,个个都想找沈淮办事,仿佛沈淮一句话,高官厚禄就能落到于家人头上。
沈淮对岳家也是了解的,于家人读书读得不多,秉性多粗豪,也不乏有些私心太大的。这样的人,好相处,也容易被骗。故他一直在斟酌将于家人放到哪里,起初也安置了好几个。后来秦琬和他提了北伐的事情,问他能不能推荐几个人,字里行间已经有提携于家人的意思了,奈何见识浅就是见识浅,于家人总觉得沈家发达了,就该提携他们,竟无一个愿意上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