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踌躇满志之时,闭目养神的沈曼听着女官的回禀,缓缓睁开眼,从美人榻上起来:“是么?”
“回娘娘,不会有错。”女官低下头,心中十分恐惧,却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卢昭媛虽紧闭门户,紫兰殿仍旧热闹得很。”
沈曼沉吟片刻,才问:“拾翠殿和含冰殿呢?”
拾翠殿是李惠妃所住的,含冰殿则是郑充容住的。这两人一个跟了陛下二十余年,生了两位公主,论地位乃是后宫妃嫔第一人;一个育有皇子,又位列九嫔。虽说她们也很安分,不敢揽事,更不敢惹事,却无人会得罪她们。
女官的头更低了:“未有紫兰殿热闹。”
沈曼便露出一丝讽刺来。
陛下敬重先帝,坚持要像先帝一样守满三年孝,后宫并没有再进人。
宫中的哪个不是人精?眼看皇帝的年纪越来越大,得儿子的可能也不多了,自然要结好皇子。哪怕皇子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到底有生母不是?
苍梧郡王犯事后,楚王的行为更加荒诞,大肆求仙问药,开炉炼丹,谁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福王脑子不好使,更不可能继位。算来算去,皇帝竟只有两个年幼的儿子,六皇子秦政和七皇子秦敢,这其中,秦政又比秦敢伶俐千百倍,年纪还略大一些,哪会让人不眼热?
秦敬那逆子,明明是裹儿击败的,却要让黄口小儿捡现成的便宜……沈曼长长的指甲套划过桌面,纵知这是天经地义,也难免心有不甘。
琨儿,琰儿,若你们活着,该有多好?
第四百三十七章 风向之变
永隆二年的正旦,要比元年来得热闹。
元年的时候,新帝虽改元登基,到底惦记着先帝,心中闷闷不乐,不愿张扬。臣子们体察上意,一应事务虽不俭朴,却也不奢华张扬,今年却不一样了——辽东大胜,凉州乱平,本就是值得大肆庆贺的喜事。帝后又欲扫除苍梧郡公叛乱带来的阴影,决意大办,众人岂有不应之理?
男人们重视新年朝会,女人们的心则更加火热。
本朝已经十余年未有太后、皇后了,诸妃虽共同打理后宫,却没人敢在这种场合摆谱。内外命妇,只要走完流程,就能回家,如今却不一样。不管是妃嫔、公主还是有品级的夫人们,无不要在皇后身边奉承一天。直到皇后发话,令她们回家,这些人才可以回去。
如此一来,累肯定是比之前累的,但能陪着皇后说话,甚至在清宁殿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已经是难得的荣耀了。谁又会因为嫌累,就把这份体面往外推呢?再说了,就算不陪皇后,你以为你就能回去么?清宁殿内好歹还是温暖如春的,要是在殿外站着,吹一晚上寒风,谁会好受?
先帝才没一年多,太妃并不好出席这种场合。如今后宫之中又无三夫人,唯一居于四妃之位的李惠妃不善言辞,九嫔年纪轻,阅历也不足,面对这种大场面,略有些胆怯。倒是诸公主,本朝公主本就尊贵体面,尤其是当利长公主与新蔡长公主;前者一直是先帝最爱的女儿,皇帝继位后,也施恩于长姐,册了她做长公主;后者与江都公主走得近,苍梧郡王叛乱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第一个带着公主府的甲兵赶到,帝后承了她的情,也趁着过年,给她加了一级,凌驾于其余姐妹之上。
沈曼的身子虽慢慢调养回来,已经好转不少,到底不如年轻时。平素尤可,一到这等大场面便有些乏,偏偏唯一的女儿又在前朝帮着皇帝主持盛会,大宴群臣。自己身边既无嫡亲的女儿承欢,也没有嫡亲的儿媳妇凑趣,外孙女年纪又太小,这等场合,恐惊着她,并不会带她来。就算再多的人变着法子奉承,得意之余,沈曼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换做旁人,可能会推说身子乏了,提早结束,沈曼却然。她性子倔强,并不愿让人胡乱揣测,说话之余,也不忘观察四周,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卢昭媛的身上。
这一瞧,便令她添了三分不悦。
卢昭媛看上去倒是安分了不少,人也更和煦了,这样的场合,她也能耐住。但沈曼注意得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面前摆着的东西。
沈曼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并没有给谁厚待,一切都按规矩办事。九嫔的份例都是一样的,几碟果脯,几份糕点,份量没多少,但大家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的。故沈曼看得很清楚,同样是没动过的糕点,卢昭媛的那一份,糖霜要洒得多一些——旁人都是薄薄的一层,她的那一盘,糖霜却将糕点覆满了。
这样大的场合,沈曼又早早派人盯紧了,不允许出一丝错。宫人们早被前端日子的血腥清洗吓坏了,恨不得剖出心来表忠诚,互相之间也都盯着,盼着有人真心怀不轨,自己好告发对方,将功赎罪。这等情况下,断不可能有人动手脚,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下头的人知晓卢昭媛喜欢吃甜食,有心巴结。
这就是有宠和无宠的区别了,无宠的妃子,哪怕份例摆在那儿,虽不至于被克扣盘剥,也全是别人挑剩的。服侍的人也未必尽心,都想往高枝上攀。有宠的就不一样了,哪怕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