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周豫的几级跳,郦深也是有点看法的。现在告诉郦深,江都公主很欣赏你的能力,不需要你投诚,就派你执掌勋一府,再过几年就去做三大都护中排第一的安西大都护,郦深能不担心么?他可不是姜略,简在帝心几十年,于陛下也有恩情,又出身名门,地位之稳,无可动摇啊!
听他提起周豫,或者说柴豫,穆淼的神情不免有些低落。
柴豫没用络腮胡子掩饰外貌,虽说风霜打磨,略有些变化,但他的长相气度太过出挑,只要见了一面就忘不掉。即便别人已经不记得昔日扬名天下的少年将军,郑国公穆家还是有老人在,能认出他是谁的。
越是得到过权势的人,就越不愿失去它。郑国公府从一流退至三流,满心都是如何恢复荣光,知晓柴豫的身份后,也曾想过从这个方面入手,谁让柴豫已经是一方都护呢?穆淼却知,柴豫之所以能活下来,只怕先帝居功甚伟。柴豫既然敢公然恢复真实面貌,那就不会怕谁来威胁,当今圣上与江都公主估计也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真要闹开,铁定是穆家倒霉,故穆淼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家庭和睦,以极为强硬的手段将这件事按了下来,谁敢拿这个当把柄,他就打死谁。如果兄长一意孤行,他也不是不能……将对方软禁起来的。
以柴豫之能,做安南大都护已经是屈才了,若不是柴家叛逆铁证如山,也轮不到郦深去当安西大都护。但这些话,他不能明说,只能拐弯抹角地提醒道:“安南大都护可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定下来的,先帝慧眼,怎会看错人?再说了,有些人虽籍籍无名,却未必是无能之辈。”
郦深刚想说纸上谈兵和真正带兵怎么能一样呢?一方都护,岂能儿戏?再说了,出身寒门,只怕连字都不认识,更不要说兵法,怎会不无能?可再细细品度穆淼的意思,不由变了颜色,半晌才道:“多亏叔茫你点醒了我,可笑我自以为谨慎,对江都公主的评价足够公允,却未想到还是偏听偏信,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还有一事。”穆淼心想既然话都说了,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苏家与苏都护,你可要分开来看。”
郦深一听,便知自己该如何对待叶陵了:“多谢叔茫!对了,你难不成真——”不打算续弦,也不要嫡出儿女了?
穆淼淡淡一笑,平静道:“余生所愿,不过江南运河而已。”
第四百三十九章 皇子之师
新年带来的喜气和热闹即将结束的时候,朝堂上终于又提起正事了——六皇子秦政,七皇子秦敢都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正该延请名师,悉心教导。
事实上,秦琬去年召诸位宰辅议事,为得就是这件事。只因苍梧郡王叛乱,内外两朝大肆清洗,又赶上了过年,这才无暇多提。
秦琬并没有刻意捂着这个消息,一时间,众人的心思都火热无比。无数人往秦琬的心腹那里走门路,别说程方、玉迟等文官,就是萧誉等不涉此事的武将,门槛都被踏矮了三寸。流言也是一天一个样,今天说卫拓卫相可能会任皇子师,明天又说江都公主必定会将两位皇子的恩师都换做她的心腹,否则为什么祁润一直留在京城,还没回凉州呢?后天又说陈留郡主的女婿林宣已经回来了,虽说陈留郡主深居简出,不问政事,但以陈留郡主在帝后面前的体面,皇子之师必定有他一席之地……
这些传言,秦琬了若指掌,她当然知道这些人因为什么而热络,却一点也不愤怒了。因为她早已习惯这种不公平的对待,明白愤怒也改变不了什么,故她微笑着听高盈说着江南的趣事,末了才问:“你更喜欢江南还是京城?”
陈留郡主染了风寒,便上了折子,新年的时候不进宫。秦琬亲自去探望了陈留郡主,帝后也接连下旨优抚。大家都明白,这其实是心病——陈留郡主一生坎坷,富贵虽有,但丈夫和两个儿子都是自私凉薄之辈,唯一贴心的女儿又跟着丈夫外放,一去就是五六年。她虽然是个坚强的女人,可随着年岁渐长,也会落寞。
高盈知秦琬感念陈留郡主,这样问就是在问林宣的前程了,以秦琬现在的权势地位,以及布局,林宣不管去哪,都有合适的安排,也有他的好去处。
回京述职之前,他们夫妻也讨论过这个问题,觉得做事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江南一地,皇族的影响力到底不如京畿,江南运河的修建,流民的迁移,还有随之而来的种种事情,穆淼虽压得住场子,却殚精竭虑,困难重重。有林宣这么个妻子是江都公主密友的人在,事情就好办许多了。故高盈犹豫许久,还是说:“我想回到京城,但……”不是现在。
“也好。”秦琬不会在高盈面前说高家父子的不是,只道,“江南风光秀丽,不比京城风沙。我听桢姑姑的意思,似也想去江南看看。”
陈留郡主是她极敬爱的长辈,为了高盈的名声,就与高家父子拉扯一辈子,纵然闭门不见,却如鲠在喉。秦琬想要收拾高家也不方便,万一这些人不要脸皮,跑到陈留郡主府前跪求,岂不是让陈留郡主为难?再说了,高家的人不解决,光凭陈留郡主的好名声,就能让高盈一世安稳?母亲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