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汲汲于权力,大权在握多年后,终于开始追求一些昔日放弃的东西。但她心中清楚,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需要作出取舍的时候,这些点缀,该抛弃的,一定会抛弃。
“你不说的话,我还没发现。”裴熙也有些感慨,“一转眼,又是十年过去了。”
撕开东宫名宿虚伪的假面,不过是他年少骄傲时,随心所欲的一举。去皇长子流放之地当父母官,也是对强权一次无声的反抗。当时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决定,就这样改变了他的一生。
匆匆一晃,竟是整整二十年。
秦琬微微一笑:“下一个二十年,我们会在哪里呢?”
不管如何,最重要的,仍是当下,不是么?
永隆七年,冬,在以楚王、燕王、蜀王为首的宗室,首辅江柏等朝中重臣,四大都护的上书下,皇帝开亘古未有之先河,册江都公主为皇太女。
作者有话要说:
秦琬始终是个理智大过感情的政治动物,所以指望她做一个好女儿还可以,但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之类,有些不大科学。在这一点上,不争不辩,确实很自私冷情……导致我为了写这章又卡了好久,感觉写出来都是破坏形象的(づ ̄3 ̄)づ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万年公主
永元三年,初夏。
清丽绝伦的少女娴熟地捻了三支香,虔诚地跪了下来,小声念道:“阿翁,阿婆,久久又来看你们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平壤城已经被夏军所破,从今往后,高句丽再也没办法与大夏争雄了!”
“阿娘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开始很高兴,后来却一个人待在甘露殿,待了很久很久。我知道,阿娘是想你们了,如果,如果你们还在的话,该有多好——”
少女眼眶微湿,却努力将泪水忍了下去,扬起灿烂的微笑:“阿娘不愿来清宁殿,没关系,久久会经常来的!”
她又絮絮叨叨对着显宗皇帝和懿德皇后的灵位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口干舌燥,再也没什么话可讲,这才支起已经跪得酸痛的身子,蹑手蹑脚地推开厚重的大门,看见院中站着的人时,俏脸就垮了下去:“纪姑姑——”
纪清露怜爱地看着少女,柔声道:“我见殿下今天没来上课,就知殿下必是又来了大明宫。陛下触景生情,不愿踏足大明宫,尤其是清宁、蓬莱与紫宸三殿,公主又何必老惹陛下生气呢?”
“阿娘才不会生我的气!”万年公主秦晗微微抬高了下巴,眼眶有些发红,“我知道的,阿娘也想阿翁阿婆,否则不会让人始终保持三殿的原貌。但每次来到这里,她就会想到阿翁阿婆,所以……”
秦晗胡乱拿袖子抹了抹眼睛,才说:“大不了就是被阿娘罚抄《山河地理志》,画《九州疆域图》,我才不怕呢!”
纪清露起初也有些心酸,听见她孩子气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你就不怕被陛下罚抄奏折?”
秦晗一听,立刻哀嚎:“我才不要!一抄奏折,十有八九是让卫叔叔和裴叔叔检查功课。卫叔叔什么人啊,眼神都不用给我一个,我就已经抬不起头来了;裴叔叔就更过分,一个劲说我笨,不懂学以致用。咱们大夏和高句丽打了三年,我就被他骂了三年,我又不是他和卫叔叔,可以把历年的所有奏折倒背如流,就算在中枢,凭着战报也能勾勒前线局势!我宁愿阿娘把我扔到容叔叔那里,给容叔叔打下手!”
她虽苦着一张俏脸,却一扫方才的低落,变得神采飞扬。
阿娘对她的好,她心中是有数的。
长安以朱雀大街为界,分属“长安”“万年”二县管辖,取“万年长安”之意,秦琬就拿“万年”来做了女儿的封号,又把海陵县给她做了封地。这非但是荣宠,也寄托着拳拳之心,就像沈曼给外孙女起的小名“久久”一般,都因为秦晗幼时体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为她养不活,才用这种法子来祈祷她平安。
除了荣耀之外,更令人瞠目结舌得,是秦琬对秦晗的教育。
就拿“罚抄”这件事来说,罚女子抄书的人家本就不多,要抄也大半都是《女戒》《女则》等,又或者是佛经、道藏,更多是禁足、不许吃饭,又或者做女红。哪有像秦琬这样,从来都只是罚女儿抄治国需要用到的各类典籍,有时候甚至直接罚抄奏折?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皇子,想要接触到这些,也得备受皇帝信赖不可。
在这一点上,纪清露私底下都有点埋怨秦琬,不为别的,只因秦琬居然让万年公主化名“沈久”,以谯国公府旁支的身份在女学走读,弄得纪清露一颗心都是揣在嗓子眼的,唯恐金枝玉叶出了什么岔子,但看见秦晗这样高兴,她也就没什么抱怨的了。
纪清露的目光越过秦晗,落在紧闭的殿门上,深深叹了口气。
六年前,也就是永隆七年的冬天,秦琬成了皇太女。
这个好消息令缠绵病榻的沈曼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挣扎过了那个最难熬的冬天,次年春天的时候,已经可以站起来,甚至在花园里走几步。等到夏天的时候,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