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想到今天与阿娘的交谈,秦晗搂住弟弟,大滴的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一直不明白,晏叔叔为什么不接近弟弟,现在才知道,那只是不忍而已。
在阿娘心中,最重要得只有江山社稷,倘若阿娘早于晏叔叔而去,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晏叔叔一个人留在世上。既是如此,晏叔叔又何必接近秦昭,既增尴尬,惹人怀疑,还令秦昭对他亲近?就如现在这般,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将来若真发生殉葬之事,也好令秦昭的感情天平能够倾斜,不至于为了从不关爱他的父亲去恨谆谆教导他的母亲。
这样深沉而厚重,充满着无悔牺牲和付出的爱,光是一想,就令秦晗几乎喘不过气来,内心更充斥着无与伦比的绝望。
如果我要走上那条路,还能遇到比晏叔叔更好的人么?
秦昭不知道姐姐为何而哭,哪怕姐姐搂得他很不舒服,他也没说话,只是笨拙地踮起脚,抬起手,想要帮秦晗擦去眼泪:“阿姊,我不难过。”
秦晗一听,语声哽咽:“骗人。“
秦昭见姐姐哭得更加悲伤,手足无措,半晌才闷闷道:“可是这样想,心里会好受一点。”
是这样的么?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心里就会好过?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秦晗嚎啕大哭,却知道自己不能怪自己的母亲。
她生来就是天下顶顶尊贵的人物,才有挑挑拣拣的权力,阿娘却不然。
当年的事情,秦晗隐约知道一些,明白阿娘的难处。那根本就不是“不进则退”的问题,而是“不争唯死”。若是太平美满,谁又愿意选择这条路?
她的荣华富贵,安稳祥和,都是阿娘给的。所以她不会因为阿兄的事情去怨恨,也不会厌恶自己的弟弟,相反,她很感谢晏叔叔陪着阿娘,令阿娘不孤单,也喜欢这个心地淳厚,一心一意拿她当姐姐,对她非常好的弟弟。
可——
“你不担心?”裴熙远远地看着姐弟俩抱头痛哭,似笑非笑地望着一旁的晏临歌,“我当自己冷心冷肺,天下第一,谁料还有个比我更甚的。”
若换做从前,莫说区区一个晏临歌,就是十个百个也入不了他的眼,更莫要说这般随意地说话。但裴熙发现晏临歌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十分难得的,聪明到近乎偏执的人之后,他就觉得挺有意思了。
晏临歌能为了儿子,七年如一日地将他当做陌路人,这样的自制力,就算是裴熙也有些赞赏了。这等聪明才智,忍耐克制,不用在颠覆朝纲,反倒用在复原琴谱,制作古琴上头,除了一个“痴”之外,没有第二个字能概括。
琴痴,也是情痴。
这岂非很有意思?
晏临歌神色淡淡,无喜无悲,就连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公主与郡王都是仁德之人。”
看看,仁德。
简单两个字,已经把什么都说尽了。
天底下自诩聪明的人,只怕没几个比他们所看不起的那个“男宠”更明白,不管万年公主还是临川郡王继位,都不需要担心。
秦晗是个好孩子,秦昭也是。这两个人,无论谁坐上那张椅子,不管为了名声,还是本来就有的亲情,抑或是想坐稳龙椅,都不可能坐出姐弟相残的事情。哪怕沾不上权力,至多也不过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保住性命,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楚王一生所求,也不就是这一桩么?
“命运,真是有趣啊!”裴熙意味深长地看了晏临歌一眼,“我很期待,不知你是否也是一样呢?”
说罢,施施然地离开。
晏临歌明白裴熙期待得究竟是什么。
没错,命运真是非常有趣。
今日的萧誉,论威望、地位、身份、战功甚至容仪,难道不是昨日之苏锐?今日萧霆所拥有的荣誉、盛赞、爱慕,难道不像昨日之苏彧?但不同得是,萧霆年纪轻轻就随萧誉上了战场,苏彧却没有;秦晗是尊贵无比的万年公主,她的婚姻不需要任何政治联盟来巩固,秦琬却不是。
不管裴熙还是晏临歌都明白,无论秦晗怎么选,秦琬都不会失望。
正如所有人想的那样,在三个子女之中,秦琬最疼秦晗,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约束秦晗的任何选择。就像秦琬所说的,如果秦晗要走那条艰难无比的路,秦琬就给予至尊的权力,如果秦晗不走,那她也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只有她挑人的,没有人挑她的。至于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身为父母,难道还要管子女一辈子不成?日子过得好,过不好,那是她的事情,没有长辈大包大揽的道理。
“你早想到有这一天了。”裴熙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否则你也不会让久久去女学。”
秦琬让女儿去女学,真的是因为女学能学到东西,又或者女学能交到朋友?显然不是。
女学的教育资源再好,比不上皇宫;女学时认识的闺蜜再莫逆,知晓秦晗的身份之后,也会敬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