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笑起来。
云堇书自方书音开口起,就悄悄地退开了,等方书音转身回了房,她又冒出个头,关切地看着莒绣。
莒绣感动,朝她摇头,示意不必紧张,她这才缩回去,阖上了门。
莒绣惦记着要来见她的芳儿,推门进去,搬条杌子,坐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做绣活。
冬儿比芳儿先到,进门就问:“姑娘怎么不多歇歇?外边又闹起来了,三太太发了怒,罚了好几个,说闲话的人这才散了。”
莒绣叹道:“大太太没管吗?”
她才是当家人,可这家当的,也太不成样子了。
冬儿摇头道:“听说才回来又出去了,不知上的哪。三太太连她也骂!姑娘,我是在府里长大的,一直当她是个好的呢,虽冷清些,毕竟是太太嘛。哪里想得到她竟是这样的!”
莒绣苦笑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从前事事如她心意,便只要端着架子。”
冬儿撇嘴道:“姑娘这样好,她也瞧不上眼,平白无故地欺负人。丫头婆子们说闲话,我娘她们也跟着吃挂落。三太太这样行事,也太过分了些。”
莒绣再摇头,问她:“你瞒我那会,到厨下究竟问明了是谁替我添的菜与否?”
冬儿赧道:“姑娘,吃食变了样,我回回都问过。那鸡汤是四少爷让厨下备的,别的……是……”
她为难地瞧了莒绣一眼,见主子面色平静地等着答案,便吐了一口气,接着道:“是堂少爷,就是教姑娘学画的韦先生。”
因莒绣没出声,她便小声解释道:“姑娘,堂少爷是个好人,对谁都好,他肯定不是有意冒犯你。兴许……兴许就是瞧姑娘不容易,他就……”
莒绣忍不住笑道:“我懂的,冬儿,他是好意,我怎会误解?”
冬儿松了口气,接着道:“他们都是关切姑娘才这样做,但传出去了,对姑娘名声不好,所以我作主瞒了,也拜托了两位妈妈要嘴紧。”
“多谢你费心。”
冬儿抿嘴松开,小声道:“姑娘不怪罪就好了。”
莒绣笑道:“你是为我好,我怪你做什么?老太太那样子,请安必是免了的,你早些去厨下看看,能早些吃,我们就早些吃好。带些钱去,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她停了一瞬,又道:“对了,方姑娘说,她夜里要搬过来。”
冬儿本来兴致勃勃地要出门,闻言止步,转身纠结道:“好容易清静两天,怎么她又要搬来了?姑娘,这……怎么办呐?”
莒绣摇头道:“横竖也不是咱们的屋子,她要来住就住吧。我们仍在这两间走动就是!”
冬儿也无奈,二奶奶不管家了,倘若这事让她来管,也名不正言不顺的。
唉,算了算了。
冬儿摇着头出去,莒绣一看时辰钟,即将申正一刻了。她坐不住,干脆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方书音出来瞧了一眼,朝她一笑,又进去了。
莒绣随意走了走,就见洪婆子领着个垂头抱粗布包袱的丫头进来,正是芳儿。
“张姑娘,这丫头受人所托,来给你送东西。”
莒绣点头道:“劳动妈妈了,多谢。”
洪婆子匆匆退出去,重回倒座烧水。
莒绣淡淡地道:“你跟我来吧。”
“是。”芳儿仍垂着头,默默地跟上来。
莒绣听到正房有响动,又很快安静了下去。她在心里一笑,越发确信是他又交代了人。
芳儿跟进屋,小心地将旧包袱放在桌上,再矮下身行了福礼,轻声道:“姑娘,这是您家里人捎来的物件,还请仔细清点。”
莒绣柔声道:“多谢。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论芳儿是如何归顺的他,她总是府里有正经差事的丫头,还要抽空为她奔波,这份好意她得记下。
芳儿笑得腼腆,又道:“姑娘客气,我那亲戚,和您家里人要好,特意嘱咐我好生照看。姑娘若有事,只管吩咐。”
莒绣上前一步,右手拉住她胳膊,左手拿出早就备好的荷包,塞到她手里,小声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一点自己做的针线。你要不嫌弃,就戴着玩吧。”
芳儿不好推辞,收下来,又行一礼致谢。
莒绣安心道:“辛苦你跑这一趟,快回去吧,这会子……只怕又要忙了。”
芳儿笑笑,安静退了出去。
莒绣抓紧抱着包袱进屋,展开来。包袱旧,里边的东西却不旧:又有一沓新的云绒纸,两个瓷盒,用红签标注了:润手膏。云绒纸里边,包着一个旧木匣,莒绣一见这样旧东西,就觉亲切。
将木匣打开,她的笑又僵在那。
她说了几回不必,他偏又给她添置了。
匣子里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簪子耳坠,有金有银。
莒绣随便一数,光簪子就有八枚,且各不相同。
她听得到冬儿走近的脚步声,却没打算再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