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点头,“怎么样了?”
“刚做了笔录,已经收集了现场弹壳,在做可能半径分析,伤员也送往医院……”小年轻有些战战兢兢——刚从邻市调回来,要熟悉魏延的风格还需要顿顿。
他蹙眉,接过笔录简单看了,叮嘱李明德尽快催技术部把数据分析送来。
裴央看着他从善如流,处理好现场的繁杂琐事,神思却放空,迷迷蒙蒙想着——他刚从舅母那里回来吧?看起来不开心,发生什么了?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
“护士,这边还有一个,帮她洗一下伤口,包扎一下。”
谢蘅不知何时已经在张叔的搀扶下走到后门,张叔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们一眼,也跟着离去。
“不疼?”魏延抱了手臂,略有些无奈地挑了眉。
裴央伸手摸了摸伤口,被护士警告一声,罢手。
“疼,”她说,却又笑,“但刚才还觉得挺害怕的,现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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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韩,嗯,你现在在哪呢?……哦,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
“就你上次说的,阿延最近不是太、太那什么较劲儿了吗?刚给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了一趟,这不是让他别给你添太多麻烦……”
女人一边给儿子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着成堆的高考资料,一边夹着手机跟那头说话。
“哦,没什么大事,本来也就是家里弄了些菜给他吃,年年都这样,没特别没特别,他要觉得奇怪肯定直说了。”
她将书拢成一摞,在桌上并齐。
某本书里突然滑出一张信笺。
“诶,别这么说,我们家老陈在的时候,跟你那是战友情,现在你又这么照顾阿延,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信笺展开,是个古怪的图案。
黑白剪影画上,男孩女孩背靠背,双手在两侧交握,地上躺着两个黑影。
“嗯,你说的是,以后多代他舅舅敲打敲打他,可别撞枪口上了。行、行,我也会跟他好好说,他打小很听他舅舅的话,对我也很好。成,那就先挂了,你注意安全。”
女人放下手机,仔细端详了手里的图画。
她本想问问来历,但想着孩子读书辛苦,好不容易在家里落个脚,又止住了好奇的探问。
将图画随意塞回书里,她转身离开,不忘提醒了一句:“怀信,不要洗太久了,人都闷坏了!”
即便如此,浴室水声也在很久之后方才停下。
Chapter16 番外
苗立诚对于回忆一贯避之不及。
事实上,他从临华初中毕业,之后随父母南下入学,考进名校,一路读下去,最终混成了个声名在外的犯罪心理学教授,不可谓不是少年有成。
只是彼时他正坐在向北的飞机上,暌违多年北去,却难免少不了必经过程一般的怀恋。
靠窗的位置,能望见山峦如涌,云朵层叠,万事万物皆渺小。
在这渺小众生中,他恍惚迈过十余年,回到北方旧城,在昔日漆黑的房间里,低头,望见屏幕荧荧光芒。短信那头,回信总是温柔,仿佛是天生的好脾气。
他于是摁下一句:“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发脾气。”
很快有了回复:“我没事对你发什么脾气?”
他“噗嗤”一声笑了,“那你怎样才会生我的气?”
顿了顿,那头回了一句:“比如,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命。”
他叹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挤出一句:“公众号:西图澜娅万事屋oe,我觉得我活不久,也许十几二十岁,也许三十岁,就死了。”
屏幕在困顿中暗了一会儿,复又亮起。
“不会,你能活到一百岁。”
事隔多年,他依然觉得宽慰。
却闭了眼,像是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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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五年前的十月三十一日,第二天,有人从临华高中部的教学楼顶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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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飞机场,搭上去临华的出租车,手机开机后,蹦出几条女朋友的来信。
“上飞机了吗?到了回个短信。”
“啊我想吃糯米团和桂花鱼,回来以后马上就去吃,你要注意安全哦。”
他露出个笑容,回复她:“到了,参加完生日宴就回去,不要加班太晚。”
放下手机,前方有些堵车,他侧头,正看到已换了招牌的小吃店面——那里本是爱绿的旧址。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不时经过,连手舞足蹈描绘着什么的模样里,都写满青春的踪迹。
三楼已经拆了许多年,302也早已经不复存在,过去晦涩的记忆并没将他吞没,他只是迟迟回忆起当年满心期盼的心情。
如果那时,那里坐的,是安安静静等待着的季安华,那么随着自己推开门,他一定会笑着看过来,然后指指自己,问:“认得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