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脸色大变,蓦地蹙眉,向来笑意粲然、精致温和的脸上,忽而有了耐人寻味的愕然情绪。
裴央跟着扭头,看向熙熙攘攘、乱作一团的座位席。
那女孩站得笔直,将鸭舌帽和口罩一把掀下,栗色的长发倾泻,眼角的水钻和绯色眼影都来不及遮掩——正是她在拍摄新电影期间的“精灵”造型。
她眼里全是晶莹泪水,不知世故,不知隐瞒的愤怒。
“我去你妈的谢蘅!”她哽咽着,破口大骂,“没良心的,”她开始扣、后来是直接往脸上磨,把精致妆容毁的一塌糊涂,“我就是丑死、被骂死、死大街上,我也绝对不喜欢你!”
……
裴央梗了一下,忍了鼓掌的冲动。
虽然幼稚的可笑,但是年轻人那“火一般的热情”,显然还是让而立之年还以脸充嫩的谢蘅先生很是明显地吃了瘪,自己自然也要礼貌性地鼓励一下。
以及——一场好戏开锣,怎么都得庆祝一下吧?
她看着被保安护住的徐真真、冲到台下的谢蘅、夺门而出的张月、乱作一团的现场,不由感叹这群娱乐圈的名角儿们,生活当真如八点档的偶像剧。
不像自己,处心积虑,还是活在现实的残酷里。
裴央按住包中的手机,默默关了录音功能,刚要起身拎包离开,林宣贤却从背后叫住她:“等等,裴央。”
连“裴顾问”这客套话都不再说,想来是要当真了。
她于是扭头一笑,“怎么了?林先生,看见自己的合作人跑了,心里过不去了?我可没从中作梗,”她说得掷地有声之余,还扫了眼边上从始至终站得无声无息的沈秘书,“不信你问你的人体监控录像仪,我最近可没跟谢蘅接触过,我躲他还来不及。”
特别是两年前孤儿院撞破他们的争吵过后,谢蘅就对自己步步忍让,这种让人心里莫名其妙的好,谁会感恩戴德?
林宣贤盯了她半晌,没说话。
片刻后,却挤出一句:“你丢了一个魏延,可别把自己弄成下一个魏延。”
“当然不会,您还是先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砧板上的待宰羔羊吧。”
她把狠话撂下,转身就走。
却是咬牙切齿,攥紧手指。
魏延……
那个面目全非、无法言语的魏延。
两年前,初步手术结束后,他恢复意识,当时自己尚且在因为陈雯案件所致的昏迷中,与另一个自己争得头痛欲裂。
醒来后,魏家举家搬迁,魏延随之离开,连一点消息,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她呆呆望着自己颤抖的手指,这是许久没有过的,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无法自控的凄然。
就像梦里无数次上演的悲剧,她伸出手,从来没有一次,握住过魏延的衣角。
那个翻墙而过,林荫下、阳光洒满眉眼的少年,死在了坚守的正义中。活着的,只有面目全非的、枯萎的灵魂。
他不愿意让她见到那样的自己,而她也在某一瞬间,有了那样的默契。
宋斐在人流中逆行,穿过熙熙攘攘的嘈杂,看到的,也就是呆立在原地的裴央。
他同样在记者堆里混迹全场,但无奈,裴央似乎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于是他上前,故作亲昵又恶心人地一把揽住她肩膀,“怎么,想哥哥呢?”
这声音,这语调,这动作,她不用侧过脸,也知道是谁。
——那个立场永远像是墙头草,游弋于各大势力、偏偏还能四面讨好的怪人。
在自己最初被抛下的梦魇里,就是他敲开病房,倚在门边,问了一句:“是不是特别不甘心、想报仇呀?找哥哥我就对了嘛。”
也是他,跟自己设计了投身顾成才阵营的计划,打入基金会内部。
虽然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猜透宋斐到底算计着什么,但是在两年间的大多数情况下,对方都是一个合格的助人为乐新四好青年。
裴央横过手肘,撞了他一下,冷声道:“李家的事怎么样了?”
宋斐松开手,“哟哟哟,今天是暴躁的小鸟儿喔。——还能怎么样,两兄弟你阴我我阴你呗,老头子头疼的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死心让权,给我个篡位的机会。”
这话半真半假,裴央懒得去猜,只转开话题,复又说了句:“我今天一个人走,警告你,不要跟上来。”
“喔~好姐妹茶话会?”宋斐打了个响指,“可以,合作人的心照不宣嘛。”
她没再理他。
出于过分密切的联系,很多事没办法瞒着他,但至少也不能被他全面监控。
今天,是蒋采薇的生日,这个时候……她看了看表。
应该在抱着女儿选蛋糕吧,那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还有一章,聂月莹的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她是一个没有伞的女孩。
事出有因,可怜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