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挂笑,频频给苗立诚夹菜,嘴上嘘寒问暖,偶有瞥过裴央神色,与人不小心对上视线,便不由于笑容之外,小心确认腰间佩枪的稳当。
这顿饭吃得各自心怀鬼胎,裴央心中焦急宋斐调查的情况,吃到一半,便借口去上洗手间溜出包厢。
她躲在女洗手间最里间,从包里掏出电话,拨通了宋斐的号码。那头嘟声不停,却少见地没有被接起,她复要再拨,却听见门外传来交谈声。
裴央将里间的门掀开一条缝,便见两个身材曼妙的女郎在镜边补妆,仔细听,似乎还不时低声抱怨着什么。
红衣女郎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抱怨:“要我说,周家那两位就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合,你看看周家那个小少爷,平日里吊儿郎当,就是扮猪吃老虎呢,真发起脾气来,居然敢把他二伯的桌子都给掀了,这传出去,咱们市的“大书记”可真是脸上挂不住了——”
一旁橙色裙装的少女点头应声:“就是,白瞎我画得漂漂亮亮过来,以为陪酒遇贵人呢,结果一进去就听他们两个吵得热火朝天,就连那个把咱们叫过来的陈天赐陈秘书,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书记那杯白酒浇得他透心凉,看他那大背头变成落汤鸡,我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那咱们还过不过去?……什么“富贵人家”,我看这个包厢就该改名叫“鸿门宴”。”
橙色裙子的女孩啐了口,不情不愿地扭头,嘟囔道:“你去吧,反正我是不去了,今天钱也没拿到,就当亏本咯。”
“喂,是不是这么没义气啊!要我一个人去挨骂?”
裴央躲在里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额角倏尔有汗意,思忖片刻,低头按了短信,向宋斐说明完情况,便突地跌跌撞撞冲出去,直挤到两人身边,兀自捧了水向脸上泼。
一边泼,一边还不住嘟囔,“气死我了,那些臭男人,钱就不给钱,就知道乱摸……”
她这天穿一身绯色小洋装,为了防晒,还套了件白色的薄纱,站在两人身边,淡妆的脸虽有些格格不入,但姿色倒不失水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跟着撞了撞她肩膀,“小姐妹,想不想赚钱啊?我们这可有个大主顾。”
裴央装出一副怒意勃然的样子,“什么啊?只要真能赚我都行!你是不知道,我那桌的人,又小气又咸猪手……”
红衣女人见状,将人稳稳揽住。
“周家小少爷,那个撒钱像洒水的金融新贵,你只要进去站他边上就有钱拿,这么金贵的差事,我那小姐妹身体不舒服干不了,就便宜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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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立诚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山高的菜肴,又看看裴央空出的座位。
他心里倒没什么不安,毕竟韩长青在他看来就是“安全”的代名词,只是倏尔回味起裴央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那份担忧和阴沉,若有所思。
韩长青见他停了筷子,脸上挂出和蔼笑意,“怎么了?立诚,去南方久了,菜不合口味?”
苗立诚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裴老师有点累了,等下想看能不能送她回家,也很久没见了,不知道这两年她过得好不好。”
韩长青一愣,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你这次打算在这呆几天?”
“大概、我想,嗯……”他沉吟片刻,“其实这次我回来,就是为裴老师的事,过些日子还要回补习班,大概要尽快,可能留个——三天左右?最多三天可能就要走了,不好意思啊,韩伯伯。”
三天。
韩长青在心里拿捏着时间。
不长不短,或许刚好,周家的合作案确实会要尽快定下,只要确保能够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事实上,他看得出裴央和她背后的人想要做的事,无非和自己殊途同归,无非是想要用违禁药那件事扳倒李家,同时让同一战线的孤儿院和爱满千家基金会失去资金来源,自乱阵脚,一举歼灭。随后,让周家注资教育集团,撑起后续投资,不让那些孩子失学罢了。
然而,对于自己而言,为了一条自保之路,扳倒李家,可以有多种方法,譬如杀了李建业,譬如让林宣贤骨肉相残……
但是“毒”这个东西太过于微妙,一旦掀开,必然将自己多年来和李家背后合作的事全数掀开,一世英名尽毁。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有自己的谋算,绝不能让几个小辈乱了阵脚。
他眼色一沉,看向仍满脸懵懂的苗立诚。
只是,这个时候裴央把苗立诚叫回来,最不方便的,大概就是自己并不希望苗立诚看清这份丑恶的真面目吧。
他不能成为儿子心中的英雄,至少想要在苗立诚心里,永远是个温暖和善的伯伯。
——算了,缓几天,大概不碍事。
“韩伯伯?”
“啊、啊,没事,”他回过神来,匆忙摆了摆手,“我看你裴老师可能临时有事先走,要不这样,我们再等一会儿,实在没回来,就先我送你回去吧,住的地方定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