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闷暗的屋子里, 又瞧见何天旺这般,莫轻轻也顿时跟着有些不适,她强忍着问起:“婶婶,我昨夜交给您的东西呢?”
“东……哦, 在这。”
回想须臾, 李月英立即翻出塞在随行包袱最里边的小布包,“你让好生带着,我就没敢落下。”
布包揭开, 便见里头裹了一只小巧瓷白药罐, 还有粒粒糖块。
揭开药罐, 伴着一阵清凉香漫出,莫轻轻交给李月英,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内关穴处, “婶婶, 这是薄荷膏,抹着清凉, 对晕船效果不错, 您试着帮何叔抹在这两个位置。”
应声“好”, 李月英二话不说照做,忙替何天旺给抹上。
“怎么样?”
“挺清凉的,好像是舒服点。”
看何天旺略略舒展的眉头,莫轻轻安心一笑,又另摸两颗糖递去,“这是黑豆姜糖,含食也有助缓解晕船,叔婶都各自含一粒吧。”
“还有这门,若无特别需求,可先敞开会儿,通通风。里头太闷,待久了是难受。”
莫轻轻将所知道的都尽量一点点用上。
早不知从何时开始,李月英就对这小丫头说的话深信不疑,如今又见她事事备得妥帖,就连可能晕船都提前想好,便更觉得心安。
同时,却又生出几许心疼和愧疚。
双亲离世已有八年之久,一个人独自长大,不知不觉,这孩子竟变得比他们这些大人还成熟,做事也更稳妥周全。这其中,定吃了不少他们都不为所知的苦头吧。
想到这,李月英起身,轻拍了拍姑娘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你叔还有我照看,不会有事。你也把自己顾好,先回去歇着吧。”
莫轻轻乖乖应好,可饶是如此,依旧又烧了壶热水,叮嘱夫妇二人喝两口,见何天旺确实好了许多,才放心离开。
只是她并未回自己屋子,而是去到甲板上。
正值五月,天气转得炎热,白日里晒得汗流浃背,夜里也照样暖风袭袭。
可海上就不一样了。
坐在甲板的木箱上,海风迎面吹来,夹着淡淡的腥咸味,落在身上,却凉凉爽爽,分外舒适。
吴小山将嘴里的姜糖拨到一边腮帮子里,凑到莫轻轻跟前。海风吹起姑娘宽大的衣袖,不甚打在他脸上,粗糙的麻布衣裳有些硌人,他仰起小脸看身旁姐姐,好奇问:“莫姐姐,你今日怎么穿起旧衣裳了?”
他记得,自从食肆开张,生意特别好,姐姐也有钱,衣裳比以前好看得多。怎么今日,突然又换成了往日的样子。
莫轻轻闻言浅笑,揉了把他的小脑袋。
“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谨慎低调些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小山旋即又高兴地看向漆黑海面。
“莫姐姐,我们是不是明日就到临安了?”
“哪有这么快,章管事的不是说了吗,得花上三日呢。”
“好久啊。”
莫轻轻抬头看看星空,也跟着感叹:“是啊,好久,要是坐飞机就好了。”
“飞机是什么?”
“是……我梦里的东西。”
想了想,莫轻轻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他坐上来,“小山,我给你讲讲我梦里的故事吧,不过你得答应,绝不能和别人说。”
毕竟是山里混的孩子,吴小山身手敏捷,小手一撑,小腿儿一蹬,轻松就跃上了木箱,睁着亮晶晶的眸子问:“为什么梦里的不能跟人说?”
“因为……因为太好玩儿了呀,我怕人家听了,也得拉着我给他讲,那我的生意怎么办?”
她说得煞有其事,吴小山更是听得信以为真,当即小脸一摆,抓着她的手,勾起手指。
“好!我一定不跟人讲,讲了我就是小狗。”
“一言为定!我跟你说,我的梦啊可有趣……”
二十二年的人生不算长,可恍然这么说起,竟发觉有许多事可以讲。或是不能对别人说起,过去一年里只能时常独自回忆,日子久了,那些事反倒变得越发清晰,她说起来滔滔不绝,没有犹豫。
海上漂浮三日,她便给吴小山讲了三日,前世那段光阴,渐渐也化成了一段奇幻故事。也不知吴小山听进去多少又记得多少,总之她痛快许多。
章管事说得丝毫不差,第三日的午食后,船终于抵岸。
她本意是先找个客栈安顿下,再去寻何福,这样更稳妥。但见夫妇二人始终舒展不开的眉头,这番话还是咽了回去。
理智固然好,可父母思儿的忧愁,也不能轻慢。
一番酌商,几人进了城后,还是直奔何福在临安府里的住址。住址是二墩子所给,莫轻轻亲自要的,故而写得很清楚,入城后该如何走,拐几条街绕几个弯儿,门头上有什么都一一不曾落下,堪称古代的导航。
因这张住址,分明是初次到临安的几人,没花半个时辰,便寻到了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