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了蹙眉,裴屿舟冷声问:“他是谁?”
终于意识到他在身后的春枝忙不迭地转身,忐忑又焦急:“回世子,这位是与姑娘同村的张广小哥,他的父亲被毒蛇咬伤生命垂危,所以姑娘从府中借了马,想让他尽快归家。”
瞥了一眼同他拱手作揖的男子,裴屿舟又半侧过脸,倒也没看马车里,只随意地将视线落在战战兢兢的牵马小厮头上,而他却觉得像是一座寒山压了下来,腿一软,差点原地栽倒。
少年似笑非笑的,语气危险:“马是借给他的?你出来也就为这事?”
尽管下巴周围冒出不少胡渣,但裴屿舟模样生得好,气场强,所以并不糟蹋,反倒有了些属于男人的粗野感。
只是因着神色不愉,看着更有几分吓人。
若梨不清楚他为何突然生气,但张广的时间紧迫,所以她便点了点头,轻声回他:“是的,此事甚急,还望世子谅解,马儿不日定会归还到府上。”
冷嗤一声,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下,少年足尖点地,以轻功跃上马车,弯腰进去,将车门重重合上,动作一气呵成,又似乎带着些无形的火花……
张广与春枝对视一眼,又带着一份担忧往家赶。
裴屿舟入了车,春枝也不敢进去打扰,只得坐到车夫旁边。
可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公主华贵的车架就在前面,明明那般显眼,世子怎会看不见呢……
而车内的若梨无措地看着对面双臂环胸,翘着二郎腿,姿态纨绔,正闭目养神的少年,美眸中涟漪阵阵,除却焦急,更多的是惧瑟。
她想到岔路口僻静处停着的某辆马车,凉意便开始蔓延,直透心扉。
马车开始行驶后,若梨不安地开了口:“世子,长公主殿下已在前面等你多时……”
声音比往常更小了几分,像是被人欺负过。
但裴屿舟眼也未睁,态度冷硬:“不都是坐马车,没差。”
“还是你以为母亲她会计较这种小事?”
眼看着就要路过长公主的车架,若梨的手脚不仅冰凉着,甚至开始颤抖,她含泪摇头,险些脱口而出“会的”二字,可最终还是将它咬死在唇齿之间。
车帘随风微微浮动,饶是只有片刻,若梨还是对上了苏绣姑姑冰冷刺骨的眸光。
马车行走到一条喧闹的长街时,裴屿舟的眉也快拧成了麻花,最后他猛地睁开眼,语气急躁,又带点咬牙切齿的无奈:“程若梨你哭什么?”
他刚刚也没做什么吧?
除了脸冷了点,语气不好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裴狗会不会哄人呢~
第8章 困芳华
若梨半垂着小脑袋,眼尾晕散着楚楚可怜的嫣红,如瓷般光洁的脸颊上遍布着泪痕,有几根鬓边青丝被打湿黏了上来,凌乱,却又更显得她苍白脆弱。
纤柔的肩绷得僵直,她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放在腿上的双手握得很紧,似乎已在极力克制哭泣声。
“没有……”少女呜咽着,神色明明很是委屈难受,却还要睁眼说瞎话。
闭了闭眼,裴屿舟吐出一口气,吹得额前碎发微微扬起,郁闷之余又有点烦躁:“没有?你当我瞎?”
“有事你就说,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虽然头疼,但刚刚是他主动坐上来的,总不能因为她嚎两声就灰头土脸地跳下去。
太没面子。
暗自磨了磨后牙槽,裴屿舟被吵得心烦气躁,但看着若梨可怜兮兮,仿佛下一秒就要哭背过气的惨样,还是努力摁着性子。
半晌,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帕子,直直地递到若梨眼前,带起一阵凌厉的微风,吹开了她脸上的丝许碎发。
摇了摇头,少女缓缓抬手环抱住双臂,一点点往上,指尖用力摩挲着,甚至将华贵的衣料都掐出了深深的褶子,她却依旧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好像很冷很冷。
帕子被捏得皱成一团,裴屿舟凤眸危险地眯了眯,接着又别过脸,决定置之不理。
只是耳畔的哭声好像渐渐成了利钩,将他脑中的许多回忆勾了上来,与此刻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不知为何,裴屿舟又想起刚得知婚约那会,对她恶语相向的场景,以及那一晚误会她的种种。
定没定亲,他似乎都不该将往日情分舍得一干二净。
更何况她也已经答应退婚。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少年凤眸中躁乱的波澜淡了,他摸上腰封,把它解开,没一会儿就将滚着红色纹案的外袍脱了下来,扬起胳膊将它披在若梨肩头,将小小的人儿包住。
属于他的温暖和气味铺天盖地地袭来,却加重了若梨身上的寒意。
微微哆嗦起来的她猛地将衣服攥住,从身上丢了下去,神色决绝,又难藏恐惧。
这是催命的东西。
锦衣落地,明明颜色依旧鲜亮,质地华贵,却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