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生病的时候,他与七月以为的一样,认为不过是小病,很快就会好,总算时时刻刻依赖着她,撒娇耍赖,称自己不舒服,让她喂药喂水。
等真正不舒服,夜里咳得彻夜难眠时,胤祥却不会告诉七月,还下令张瑞也不许说出去。
两人分开,七月关心他,他思念七月。
想念晚上两人躺在床帐围起来的城堡里,耳鬓厮磨,说着私密的情话,或者不知疲惫的亲吻。
与七月的分房令人难受,最令胤祥担心的,还是康熙的关心。
康熙虽是好意,胤祥却沉默了下去。
命运好似一条暗流涌动的河流,不知在哪一段,会将人卷进去,吞噬其中。
庄子里比京城冷,先前七月本来打算回京去住,见到胤祥沉默,她大致猜出了其中的原因。
反正庄子里有炕,就是下雪都冷不到哪里去,干脆留了下来,借着胤祥养病的借口,所有人都不见,关门谢客。
京城的深秋,天蓝得醉人,庄子里的果子都成熟了,朝着太阳方向的柿子已经泛红,冰凉的空气里,散发着阵阵清香。
胤祥总是对七月说,他身体没事。七月哪能不知道,他真没事的话,就该回后院来住了。
他不说,七月亦不多问,只换着花样,想尽办法照顾他。
厨房里每天摘了新鲜的果子,大枣清甜可口,拿来做了枣泥糕,熬了枣汤。
新鲜的板栗,除了做成板栗炖肉,炖鸡之外,干脆埋在炭盆里,只需一会,屋子里都是板栗的甜味。
胤祥晚上咳嗽睡不好,就让他白天多睡一会。吃饭没什么胃口,七月尽量让他多吃奶肉蛋,加上新鲜的菜蔬与果子,保证他身体所需。
在七月的精心照顾下,胤祥病了近月余,只睡不踏实,脸色不大好,人却没事,半点都不见瘦。
胤祥没瘦,七月却瘦了一圈,原本清瘦巴掌大的脸,只剩下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天气一天天转凉,西山的红叶,像是着了火,红透半边天。
七月在阁楼上远眺了一会,转过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地方,顿觉意兴阑珊,然后下了楼。
思索片刻,唤来张瑞吩咐了几句。
胤祥睡醒之后,看着屋子花瓶里怒放的红叶,闭了闭眼,然后猛地起身下了床,直奔后院而去。
七月用过午饭之后,见外面太阳出得好,舍不得午睡了,换了身利落的衣衫,准备与孙嬷嬷与蓝烟一起出去采野菊花。
正走到门口,见胤祥大步走了过来,不禁怔住,仔细打量着胤祥的神色,见他脸色还好,略微放下了心,迎上前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没事,睡不着了。”胤祥打量着七月,问道:“你要出去?”
外面凉,七月怕胤祥被风吹了再着凉,转身往屋里走,说道:“我准备出去采菊花。你吃过饭没有?”
胤祥跟着七月进屋,洗漱之后吃了碗鸡汤银丝面,便兴致勃勃拉着七月出去:“你先前是不是准备出门,走,我陪你去。”
外面吹着风,七月怕他吹后会难受,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胤祥难得倔强,坚持着要往外走:“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走啊,我真没事。”
七月望着胤祥神色间隐隐的戾气,心里叹息一声,吩咐张瑞去拿了大氅来,伺候他穿戴好之后,一起走了出去。
胤祥与七月牵着手走在前面,下人们远远在后面跟着。田间地头,摇曳着金黄的野菊花,七月没有去采,享受着与他难得走在一起的闲适安然。
“七月。”胤祥侧头看着七月,轻声唤她。
七月转头看去,迎上了他的目光,嗯了声。
胤祥挤出一丝笑意:“我好久都没有与你一起走在太阳底下了。”
七月恍惚笑,是已经很久了。
胤祥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段时日,真正辛苦你了,七月,我真的抱歉。”
“山上的红叶已经红了,我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与你一起赏红叶。汗阿玛的关心,带来的麻烦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是看不见的命运。七月,你怕不怕?”
七月静默下来,认真思考着胤祥的问题。
她前世时曾想过,为什么命运对她会如此不公。
后来生病时,她一度更是灰心绝望,以前过得不好,至少还有健康的身体。
后来生病久了,她开始怀念起那些没有病痛的日子,后悔为何没有好好珍惜,总是抱怨,白白浪费了那些时光。
现在,她与胤祥似乎又面临着以前的境况。
如果以后会更难,他们就该珍惜现在的好时光。如果以后会没事,他们提前陷入绝望,根本毫无意义。
待想明白之后,七月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你不用抱歉。我知道自己瘦了,孙嬷嬷每天都换着花样,让我多吃一些,好长胖一点。但是我真没事,我精神好得很呢。”
前世时,她总是这样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