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张口却不能言。
聂征宇替她回答了:“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钟夏就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跟她同病相怜心意相通……”苏阳说着,倏然收了声。
在焦灼之中,在烧得她神色模糊的愤怒之中,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嫉妒,一种……发现时就已经迟了的,名为“喜欢”的情绪。
04
苏阳和聂征宇的学校,一南一北。苏阳听说了,钟夏和聂征宇在一个城市。她从没主动联系过聂征宇,只国庆和过年回家的时候和他碰过面。
春节短短几天重逢的时间,两人所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苏妈妈也看出两人不对劲,从旁劝说,最终,苏阳决定服个软。她不能任由这件事梗在心里,成为久病不愈的一根刺。
这天吃过晚饭,她去聂征宇的房间找人。大学的环境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在异地他乡磨砺过的聂征宇,仍然沉默,却渐而有一种气质,如群山坚定,如磐石不移。
苏阳没有进去,就掌着门把手立在门口,假装随意地问道:“聂征宇,返校之前,要不要跟我去海南玩一趟?”
聂征宇怔愣片刻:说“对不起”,“我答应到一个朋友那儿帮忙。”
“哪个朋友?钟夏?”
聂征宇没有否认。
如果十五岁那年暑假,有人告诉苏阳,她会在未来喜欢上那个畏畏缩缩的农村男孩,她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疯了。可这件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或许开始于她看见聂征宇拼装□□模型,或许开始于那天他载她去河堤散心,又或许,开始于每一天的“早安”,每一天的同行,每一天归来时沉默的夜色。
苏阳冷笑一声:“挺好的,你们俩挺配。”
她痛恨自己的骄傲,可到头来,让她体面退场的还是这一身骄傲。
大二结束,苏阳获得了澳洲一所大学的交换名额,打包之后就飞去了南半球。她开启了另外的人生,和聂征宇再也没有半点交集。
苏阳这样自信又美丽的女生,自然不乏追求者,但在澳洲待了两年,她未曾陷入任何一段恋爱。本科读完,她又自然而然地申请了本校的研究生,依照惯性,就这么忙碌又茫然地继续往前走。
这天从实验室回来,苏阳接到陈萱的电话。陈萱要结婚了,让她十二月务必回国一趟。末了,陈萱问她:“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一直不回国吗?”
彼时是六月,南半球最冷的时候,苏阳坐在校园里的长凳上,望着远处教学楼的屋顶。阳光稀薄,寒意一直抵达心里。
苏阳忘了那天是怎么结束跟陈萱的通话的,只记得后面自己泣不成声地历数聂征宇的好,就好像曾经痛陈他的“劣迹斑斑”一样。
“你知道吗?有一回我发烧了,我爸妈回了老家,是聂征宇背我去的医院……他居然还会煮粥,你敢信吗?他穿我妈的粉红色围裙,煮粥……”
逃得再远也没有用,聂征宇是她的偏执,她的愚钝,她的狂热,她的耿耿于怀,她的念念不忘。
为了参加陈萱的婚礼,在北半球是冬天的时候,苏阳回了一趟家。她在家待了一周,快离开时才下定决心跟苏妈妈打听聂征宇的近况。一问才知道,聂征宇现在已经不在基层了,因办案能力强,被调去了某市的刑侦大队。
苏阳想起一个问题:“妈,你知道聂征宇的爸爸是怎么死的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是被谋杀的,砍了三刀。在他们镇上的一间合租房里,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地上全是血……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苏妈妈摇头叹息,“这孩子,从读高一时就有这个打算了。我们当时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报了警校。”
苏阳第二天就搭乘飞机去探望聂征宇。
与聂征宇暌违近两年,再见觉得陌生又熟悉。他穿着便装,一身正气,还是不爱说话,但笑容多了一些,仍是腼腆,露出一口大白牙,比冬日稀薄的阳光更灿烂。
晚上聂征宇和同事替她接风洗尘,露天的大牌档,架着灯泡,一盆热腾腾的羊蝎子很快见了底。她喝了小半杯白酒,有一些晕,散场时脚步不稳,被聂征宇搀扶着才走得动。
聂征宇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老式民居,收拾得整整齐齐。苏阳在客厅里坐着,望着他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眼前渐渐模糊。她起身往厨房去,差点绊着了凳子。聂征宇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这副景象骤然和数年前他穿着粉色围裙给她熬粥的情形重叠在一起。
苏阳站定,隔着半米多的距离认真地看他:“聂征宇,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聂征宇抬手熄灭了打火灶上的火,锅里的水汩汩冒了一阵就偃旗息鼓了。他笑着说:“还好,你呢?”
她不好,可以说很不好。总是在累极的时候想到他沉默孤僻的身影,想到那些没吃完的杧果冰激凌,还有没说出口的道歉跟告白。
苏阳说:“我也很好。”
聂征宇给她泡了热茶,怕她冷,又搬来取暖器。两人面对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