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兮不知道的是, 某个神界的年轻战神仍在暗处斟酌观察, 正因为小时洛身上沾染的杀孽不多, 又没有牵连无辜之人, 所以少年御宇才没有插手。
如果浅兮一味依赖小时洛的力量, 在情况超出掌控之前, 少年御宇就会强行把小时洛带走, 不管浅兮的结果会如何。
也算阴差阳错,善有善报。
之前那么多次更难过的坎儿,浅兮都坚持没让小时洛沾手,这次也不例外。
即使外面的那个年轻人说的话再难听又如何,言辞如刀也不是真的刀,浅兮经历过生死一线险象环生的刺杀后,心境突飞猛进,一两句不满的话算什么?
不痛不痒。
浅兮还能心平气和付之一笑。
她登基这两年,什么呕哑糟咂的没听过。
不用浅兮示意,暗处跟着的人就自发前去探听外面的消息情况。
几个还没出仕的年轻人罢了,对于训练有素、跟着浅兮一路从龙潭虎穴淌出来的暗卫来说,浅薄得跟张白纸似的,不过半盏茶,外面坐着的人身份背景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一身黑色劲装的暗卫束手而立,恭敬地低着头,低声向座上的两人汇报。
浅兮听得眉头微挑。
门外言辞刁酸的人竟然也不算陌生,相反,对方的名字近日经常出现在浅兮的御案上。
人叫李司秋,是位从贫困农家出来的读书人。从千万人里闯出来的秀才,却不是凭借真才实学,而是到处溜须拍马曲意逢迎。
李司秋几乎将趋利避害的圆滑发挥到了极致,如果钻营取巧也有考试的话,那他估计是年轻一辈里的状元。
自从李司秋入了都城求学,面对复杂诡谲暗流涌动的局势,更是如鱼得水,展出了惊人的敏锐度。
透过表象看本质。他很快就留意到世家与女帝之间只是表面上的短暂和平,实则貌合神离裂痕深种。他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并不容许他墙头草做派投机取巧,便当机立断,很快做出了选择。
比起根基浅薄的女帝,当然是千年传承的世家更有胜算。
李司秋也是个行动派。
为了投世家所好,表明自己坚定如一的决心,李司秋开始频繁出入在各大聚会雅集,在文人墨客中大肆贬低浅兮。
儒家学派本就不太瞧得上女子为帝,只是终究有所顾忌,没有李司秋胆大,也没他言辞犀利。
这段时间,李司秋已经在士族的读书人中营造出了不小的名声,引发的动静惊动了负责监察的暗部,将资料呈到御桌上——此时距离他刚到都城,不过月余。
从某种角度,李司秋也算个奇才。
浅兮想到这儿,撑着下巴笑了笑,和小时洛嘀咕了两句。
“看来我们今日出游,正巧撞上了他们的雅集了。”浅兮撇嘴,实事求是地道,“那他们真倒霉。”
小时洛耸耸肩,明白浅兮有自己的打算了。
或许身居高位真的会潜移默化影响一个人,浅兮偶尔想。
以前她是个农村姑娘时,乡间田野里撒丫子跑,一年到头都没见过几个精贵的读书人,这样严厉的指责,怕是听到开头就吓傻了。
后来她莫名其妙成了公主,在各个宴会上面对那些笑里藏刀指桑骂槐的后宅女人,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无所适从。如果不是小时洛在身边,她估计被拆得骨头都不剩。
可是现在,这些书生以文为刀,意在插入她最脆弱的心脏。不遗余力骂人的时候比任何话都狠多了,浅兮听完内心毫无波动,她第一反应甚至是冷漠地评估——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读书人,不值得脏了洛洛的手。
虽然浅兮含笑,仿佛只是随口一句感叹倒霉,但是暗卫却从中听出了雷霆之势。
还有比出自帝王之口的倒霉更准的吗,不准也变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估计是惨了。暗卫沉默地没有出声,只是头更深深地低了下去。
“……白家的大公子在这次的雅集上,估计是来看看李司秋的。”
白家世代出太傅,在读书人心中就是学问高深、品行高洁的代名词,深受崇敬。
白家的大公子芝兰玉树,独自占据一角,自饮自酌,取静的意思显而易见,学生们肉眼可见的激动,却没人敢上前叨扰他的安静。
白家大公子对四面八方的欣羡熟视无睹,不为所动,唯有不时朝李司秋投来一缕审视的视线,这般特别对待,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司秋深受鼓励,只要他通过了这最后一关考核,攀上了世家这棵千年不倒的巨木,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思及此,李司秋激动异常,像是一只花孔雀,全方位展现自己的忠诚和才华,引经据典骂起浅兮来就更加刁钻难听了。
浅兮揽着小时洛一只胳膊,巧笑嫣然地听着,丝毫不在意他的话中面目可憎的对象是自己。
“洛洛,尝尝这叠雨酥。”
雨酥甜而不腻,如一抹盎然春意,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