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所猜测,北宆所谓何意。
身侧议论纷纷,吕焘不改轻慢,慢悠悠地为皇帝的怒气添柴加火。
“北宆王储,以冀城与西骞作为聘礼,求娶大兴公主。”
此言一出,身旁的官员们大惊失色,人声鼎沸,吕焘嫌这场面不够乱,笑得嘴唇遮不住白牙。
“父皇不可,公主不可和亲。”谢安连忙从官员两列中站出来,低头劝谏。
谢琼乐数日睡不好的精神此时却意外地松懈下来,美目流转,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最终又落在了身侧的谢封仁脸上。
他双眉紧蹙,嘴唇抿闭,显然是在沉思此事的可行性。
谢琼乐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再次看向弯着腰像雕塑似的站在阶下的谢安,眼底温柔。
“父皇,让公主和亲乃是非常之策,我国万不可屈人之兵啊,陛下。”
谢安铿锵有力的话击打在谢琼乐的心上。
吕焘挑眉,将视线落在那个俊秀的少年年上,他神色刚毅,执意要维护公主。
大兴的太子殿下吗,真是个心软的少年。
吕焘摇了摇头,将来要成为帝王之人,怎能够如此优柔寡断,心肠柔软呢。
“太子此言何意呢,北宆并不是虎狼之地,迎娶公主换两国盟好,实则是两全之美啊。”
谢安雄狼要将他撕裂的眼神紧紧盯着他,若非是在殿上,吕焘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望陛下三思,公主既已及笄可配婚事,还望公主为百姓考虑。”有大胆的官员直言不讳。
“望陛下三思。”不少朝臣跪地附议。
战事劳民伤财,为了大兴的安定,这些朝臣们就要将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推向敌国换短暂的安宁。
还真是大兴的好臣子啊。
谢琼乐本就凝着霜的脸上早已麻木地毫无表情,就像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掀起她心底的波澜,翻起涟漪。
她苦苦逃避的结局始终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吗。
即使她不与季成安交恶,剧情还是自动修正,送她去和亲吗。
谢琼乐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生涩的声音:“父皇你要送女儿去和亲吗。”
谢封仁与她对视,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空洞的眼神里黯淡无光。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祈求,没有期望,空空荡荡的,似一具枯井。
谢封仁错过她刺痛自己的目光,百姓称他是仁君,因为他从未为了自己的宏图大志扩展领土,让百姓流连战火之中。
他心里百转千回,思考着让公主前去和亲是否是最佳的选择。
太后曾说,若是让公主嫁远些,便就能万事无忧。
季成安站到谢安身侧,面对着吕焘,神色淡漠地问他。
“敢问北宆王储,可还是维克西鹰殿下。”
吕焘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问这个问题。
“当今的王储殿下,是栾昭殿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栾昭,就是晏青。
谢封仁的眼前乍然出现那个瘦弱的少年挡在玑瑶长公主的棺木前,狠狠地瞪着他。
那孩子,是他送他回到了北宆,姿态高傲,在大兴时就对他并不敬畏。
他是西骥的遗孤,故而要攻下原属于西骥的城池。
他差些就被蒙蔽了双眼。
“朕,不会将公主送去和亲。”
迟迟不语的谢封仁对着阶下的吕焘掷地有声地说:“若北宆执意开战,我大兴从不惧战,必将举全国之力与北宆,一分高下。”
谢琼乐惊讶地盯着不以为然的吕焘。
她确实是想到晏青会与大兴算账,只是未曾料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半年,他就已经爬到了王储的位置上。
北宆亲王当真如此信他。
谢封仁那些信誓旦旦的言语落在她耳朵里,不过是风吹过便散了的浮云。
谢封仁既已知晓王储是晏青,也就定然知道,晏青的母国西骥是由大兴所灭,城池一并吞入了大兴的领域。
他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公主就放下灭国的滔天大恨,也不会因为求娶了她而归还北宆攻下的两座城池。
他只会以此作为要挟,一步一步将大兴蚕食。
那是大兴为谢玑瑶准备的陪葬品,也是为她谢琼乐出嫁所预备的嫁妆。
只是,晏青应当知晓她于谢封仁而言不过是个公主,他膝下还有其他众多的公主,他不会为了她就休兵,放弃与北宆对峙。
那他不是要将她当做要挟谢封仁的人质,又是为了什么要兴师动众地闹这么一出。
晏青在想什么。
谢琼乐看不透谢玑瑶,也看不透跟在她身侧的晏青。
不过托晏青的福,谢封仁如今无暇顾及她的婚事,因为要与北宆开战而焦头烂额。
吕焘有些惊讶地摩挲着背在身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