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猎物?
蒋少爷懒洋洋开口,尾音一如既往地轻而长拖。
“那你不能和宋景堂做同桌。”
“……”
燕啾很不理解,“为什么?”
蒋惊寒又状似黯然地垂下眼,“是你说我说什么都可以的。”
“……行吧。”燕啾被这只幼狼伪装的大型犬迷了眼,现在骑虎难下。
十四班人少,都是单独的座位,本来也没有同桌。她应得很爽快,“可以。”
蒋惊寒迅速抬眼看她,长眉一扬,嘴角勾起。少爷脾气原形毕露。
“你也不能拒绝在别的地方做我的同桌。”
燕啾:“……哦。”
怎么感觉,怪怪的。
“以后每天还是要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嗯。”
“一起回家的时候,不能像做贼一样避着人。”
“嗯。”
“还要挑人多的时候走。”
“如果遇到喻嘉树和宋景堂,还要从他们面前过。”
“就算绕路也要。”
……
怎么还变本加厉啊!
燕啾拳头都捏紧了,忍无可忍,“知道了!”
桃花眼瞪着他,满脸写着:要是还有,我就一拳把你打飞。
外面的主持人已经报幕,进入学生代表发言环节,即将要轮到燕啾上场了。
蒋惊寒会读心似的后退一步,眨眨眼,“还有。”
他扬眉,嘴角噙着笑意,嗓音清冽,像雨前的月光。
还有几分轻佻地上扬,喊她。
“同桌儿。”
“你笑一个呗。”
燕啾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
只有两个人的后台里,灯光暗淡不清。
背后是白色的墙,储存着物资的杂物柜,外面是正襟危坐的全校师生。
主持人正高声喊出燕啾的名字。
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偏着头,发梢和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白光。
漫不经心的。
向她讨了一个笑。
*
等到坐在第一排的燕啾再回过神的时候,蒋惊寒的即兴发挥已经到了尾声。
“我们曾无数次留恋带着朝霞的上学路,我们深陷过诸多焦虑情绪的泥潭,我们仍经受着无数大考刀尖火海般的捶打,但我们依旧热爱教学楼外的每一个黄昏与日落。”
“一位老师曾经说过,‘一颗已经失去了热核反应的白矮星,有点余热,那怕可能像萤火虫,也算在为人照明。’”*
“更何况,我们不是白矮星,我们是主序星,拥有和此刻的太阳一般的光和热。”
“二月天,草长莺飞。”
他勾起唇角,眼里热烈干净,笑意明朗,光风霁月。
“我祝大家,鹏程万里,星光灿烂。”
掌声如潮似雷,在宏伟的礼堂里回荡不绝,经久不息。
蒋惊寒依然站着,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安静地等待潮水般的掌声退下。
他现在聚光灯下,看着燕啾,笑意依旧明朗。
四目相对间,燕啾听见他压低声音,像为这段即兴的演讲做了个幕后压轴的小花絮。
“还要特别祝我的同桌。”
“希望她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和快乐。”
一时间,满室喧嚣,众宾哗然。
这句话事后被学校无数社交平台疯狂转发分享,口口相传,最终出圈,冲上微博热搜,词条和美好的校园初恋息息相关,几乎变成学校不可或缺的谈资。
可燕啾此时望着他,却只想起那一句,“少年的肩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
他们只是在人潮中对望着,仿佛隔着许多年的光阴和盛夏,静默地对望着。
这是一场盛大又隐秘的告白。
蒋惊寒和燕啾此时都不知道,在以后的好几年里——
考上年级第一,成为优秀学生代表,站上红色丝绒幕布后的大礼堂,在开学典礼上对着满座师生,语焉不详,模糊不清地说一句,“祝你以后过得开心”。
竟然成了一中,最浪漫的表白方式。
*
钟表时针滴滴答答地走动。
告白也好,单纯的祝福也好,时间都不可能停在那一刻,日子还是要照过。
燕啾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那张分科意向表。
已经半个小时了。
她当然知道她要去哪里。
只是……
这个时候,有那么一点,不想写。
燕啾难得地集中不了注意力,看书也不行,做题也不行,心不在焉地东摸摸,西搞搞。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一鼓作气,抓起来飞快地写了“文科”两个字,然后扔下笔,裹着羽绒服去阳台上坐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