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缓慢的吹,带着一种即将落雨的湿润气息,落在人身上,并不显得很温暖,只是那色调却叫人升起一种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暖意的错觉,叫人不由得犯困打盹,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秋日里。
岁月与风声在这样温暖缓慢的阳光里缓缓沉淀下去,这仿佛这只是一个无比寻常的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午后,而不是在这众生皆苦的乱世之中,过一天便少一天的安闲时光。
而对内院的几个人来的,却没有这么悠闲,谢晟冒险带回来的几件事,实在是至关重要。
第一件事便是季宣季太傅,他的确已经被卢阳王所杀,他入宫被囚禁,却宁死不肯按卢阳王的意思矫诏传位,最终被恼羞成怒的卢阳王毒杀。
这件事虽然众人都已经猜到了,心里也实实在在地觉得季宣活下来的机会并不大,像季宣那样出类拔萃又名满天下的人,如若不能拉拢,那么便是一个莫大的祸害,宁可背负骂名,也决不能让他活下来。
孙氏是出乎意料的镇定,两个女儿倒是都哭得不成样子,季淮也当时便红了眼睛,说来也奇怪,季宣这个父亲素日里对家里几个儿女并不如何关切,甚至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可是一旦知道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不见,却还是会这样伤心欲绝。
比起这几个季家人,张秀才倒是更关注自家小姐,他心里忖度着,无论如何,到底是亲生父亲,小姐伤心难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整日里观察着季青雀,却也不见得她什么时候红一红眼眶,神色依旧一如往常,只是偶尔抬头看看窗边,出一会儿神,只是那表情里,也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为父亲伤心。
我家小姐确实是个怪人。张秀才又一次痛苦地下了定论。
张年倒是对季青雀的冷淡评价颇高,张年自己是个难得孝子,也是个温柔的好哥哥,对家里那个沉默寡言内向胆怯的妹妹,似乎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可是对季青这副高处不胜寒,不为尘世感情烦扰的模样,他却是十分欣赏。
张秀才懒得理他,张年这人也是个怪人,还是个走火入魔的怪人,
他就这样如是想着在家里的人,来来回回想了一圈,最后才悲痛欲绝地捂住脸,不得不承认,哪怕已经又要过去一年,但是家里的这些奇怪的人,似乎是没有一个变得正常一些。
季宣之死大抵还可以归为季家的家事,可是另一件事,便足以引起所有人的重视,家中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过数次,始终争论不休。
那便是张皇后口中所言,如果天子当真逝世之后,这天下将会变成如何情形,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当真感到不寒而栗的,似乎也只有张秀才一个人,云管事对这些事情向来是心平如水,只顾做着手头的事情,秦欢也只管练兵养兵,其他听过便也算了,而张年则是其中最乐在其中的人,他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
而送来这个消息的谢晟却依旧笑嘻嘻的,看不出来他的态度,这着实叫张秀才实在弄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至少有一样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便是所谓的大乱之世,是真的要来了,如今的一切各州内乱流民四起不过是小打小闹,待到那真正的天下大乱的开始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道将会像翻书一样,重新翻过一页。
这确实就像某种默契一般,随着年关将近各州的民乱都逐渐平息下来,而苇城本就四野清平,则是显示出一种悠闲无事的局面。
张秀才有时候常常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迎来了与从前毫无二致的和平时候。
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种错觉罢了,云管事越来越忙,整日在宅邸里都看不见他,而整个大齐的崔氏商行,也在他的调度下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无数物资沿着隐秘的途径,悄然流向各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越是在老百姓们悠闲自得的时候,真正知道内情的人越是绷紧神经,他们都知道,准备做的越充足,在暴风雪来临之时,才能够争得一线喘息的时机。
张秀才也常常和季青雀说起各州政事,这州的州官们有哪些人与哪位王爷扯得上关系,那州的州官哪年哪月又做了什么事,倒也不算什么真凭实据,只是细细谈论下来,似乎也越来越印证了张皇后的话,宗室内乱,确实是无可避免的了。
秋风一阵紧过一阵,而府里的众人也渐渐习惯了谢晟的存在。
照张秀才的话说,这谢小侯爷实在是是和他家小姐古怪到一块儿去了。
可是他家小姐,那是显在明面上,第一眼并看出来,这家小姐不像是个寻常人,哪怕她脚底不沾尘餐秋风饮春露,也没什么出奇的。
可是谢小侯爷便不是那样的人,他整个人总是常笑,性子似乎也极好,瞧着很难叫人觉得讨厌。
可是张秀才越看越觉得,这人和他家小姐实在是不相上下的一对奇人,怨不得能够做一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呢。
便是不说那些性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