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到一半,她下车走向一处卖点心吃食的摊子。
她照旧挽着老气的发式,穿着严实的衣裳,浑不像街上旁的女子发式繁复柔婉,衣裙更是轻盈明艳。
但夏日的盛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世间所有的光彩仿佛都向她倾斜,她站在那里,连买东西的模样都闪闪发光。
风承熙忽然感觉不到舌头疼了,早上遭的罪也烟消云散——世上还有什么能比看叶卿穿女装还来得开心的呢?
叶汝真拎着点心盒子上来,就见风承熙手撑脑袋,歪头对着她,眉眼都带着笑。
叶汝真:“……”
她把手里的点心盒子递过去,“这是雪络丸,又甜又清凉,你含在嘴里会舒服些。”
又叮嘱,“别多吃啊。”
雪络丸一粒粒雪白浑圆,幽香扑鼻,风承熙含了一颗在嘴里,一缕清甜霎时化开。
当真是甜到了心坎里。
*
萧家在北大街,大门紧闭。
叶汝真叩响门环,管家出来应门,只道:“少爷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说着就要关门。
叶汝真忙道:“刘叔,是我啊。”
管家叹了口气:“少爷说了,谁也不见。”
大门“哐”一声,在叶汝真面前关上。
风承熙淡淡道:“架子还挺大。”
叶汝真想起自己当初来向萧怀英辞行时,管家也是这样的神情,半是惋惜,半是无奈。
马车转道去织造署。
两人自然没说查蜀锦的事,风承熙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汝真,仿佛叶汝真已经身怀六甲一般,向人道:“我今日陪娘子逛街,寻思着挑几件布料给我娘子裁新衣,结果逛了一圈,一件像样的料子都没看中。听说最好的料子都在织造署,把你们这儿的好料子都拿出来瞧瞧吧。”
叶汝真听着,心道这着实是难为他的舌头了。
织造署的人赔小心道:“大人与夫人请往这边歇歇,现今京里来的御史大人正在同杨公公说话,在查蜀锦之事……”
叶汝真与风承熙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巧了不是?
不等风承熙说话,叶汝真道:“你去跟崔大人说一声,就说我们来看料子。”
果然,崔复和织造监察太监杨公公很快迎了出来。
风承熙表示不耽误两人办正事,让两人忙两人的,“离京之时,舅兄也再三交待,说陛下心系此事,若是能早日查明,陛下定然欢喜。”
崔复顿时干劲十足,催促杨公公。
“宁氏的蜀锦前两年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选上入贡。但这两年不知怎地,一年不如一年,瞧瞧这花色,这质地,还有,连光泽都差强人意。”
杨公公一面说,一面带着人抖开一匹蜀锦。
叶家做的就是布匹生意,叶汝真从小到大穿的都是最好料子,风承熙更不必说,两人一眼望过去,就发现这匹蜀锦确实花样陈俗,质地粗糙,光泽暗淡,上不了台面。
崔复对这些倒不是太在行,但看叶汝真与风承熙的脸色,便知道杨公公说得没错,“整个蜀中难道就找不出第二家能做蜀锦的?我瞧着这一匹倒是挺鲜亮的。”
崔复说的是旁边那一匹,杨公公把它取下来,同样展开。
屋内顿时亮了亮,这匹布宝光灼灼,柔亮动人,光华流动,眩目至极。
两匹布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这才是蜀锦嘛!”崔复赞道,“何不选送这一匹?”
杨公公道:“这是林家布庄的。”
崔复:“那又如何?”
杨公公面有难色:“大人总该知道,宁氏是萧大将军的儿媳,她的儿子萧怀英尚领着织造署提调一职,若是萧公子不松口,老奴也很难换人。更何况这里头还关系着太守大人的面子。大人也是官场中人,该知道这里头的难处。”
崔复皱眉:“你是说,宁氏自己做不出像样的蜀锦,宁愿让蜀中断贡,也不让旁人出头?”
“不敢,老奴可不敢这么说。萧大将军当初随先帝平定南疆,战功赫赫,天下知名,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咱们感念他为国为民,也不好太为难他的后人不是?”
崔复道:“这话说得不对。战功归战功,难道有战功,子孙便可以欺行霸市,乃至怠慢上贡,惹得陛下亲自动问?”
杨公公只赔笑,不敢接话。
叶汝真道:“料子倒真是好料子。我在蜀中这样久,还没听过林家布庄呢。”
杨公公道:“说起这林家,乃是织造上的后起之秀,去年年底才从江州过来。因锦州乃至蜀中的蜀锦是宁氏一家独大,林家也没做成什么生意,叶夫人不知道乃是常情。”
风承熙忽然开口道:“他家的料子能摆在宁氏之侧,显然也有几分来历。宁氏身后有萧家,这林家身后不知又有谁?”
杨公公笑道:“二位大人皆是读书人,说起林家,定有耳闻。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