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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叶汝真换上了男装,和风承熙坐上马车。
江州不似锦州热闹,更比不上京城繁华,沿街亮的灯笼不多,偶尔才划过一道流光,透过竹帘照进车内。
每一道光亮划过,都照见风承熙眸子炯炯。
他一直在看她。
叶汝真终于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要不我还是去买一身吧?”
没有女子上乐坊的道理,她原是图省事,直接从衣箱里翻出一身就穿。
穿上才发现,风承熙的身量比她要高一些,衣裳穿在她身上也有些偏大,不合适不说,还容易踩着衣角把自己绊倒。
只是她正要脱下,却听风承熙道:“就这么穿。”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看着男装的叶汝真,神情异常专注,“好久没看见这样的叶卿了。”
叶汝真很想默默地回一句“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风承熙也不知是哪个筋搭错了,在屋子里不错眼地盯着她就罢了,上了马车竟然还像是瞧什么稀罕物件似的,看个没完没了。
“这身就很好。”风承熙道。“我想起最初见你的样子了,你当时穿着官袍进来,衣裳是青绿色的,腰带是青金色的,我当时便眼前一亮,心道,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
叶汝真不由也回想起来第一次见到风承熙的情形。
那时他高高在上,一身龙袍辉煌肃穆,容光却似冰雪一般,每根眼睫毛都带着一丝凉意。
而今人还是这个人,那点凉意却是不知全跑哪里去了,此时歪着头看着她,笑道:“这般俊俏的小郎君,一会儿去天香楼,可就成香饽饽了。”
叶汝真:“……”
人应该是越长越稳重,这位陛下相反,越长倒越轻佻了。
天香楼是江州最大的一间乐坊。
但凡是像样点的乐坊,外加有点名气的女伎,都休想第一次就见上面。
但今夜两人是个例外。
先是风承熙砸出了大把的银子包下整座乐坊,然后是叶汝真一曲新词,请动了此间的花魁蕴娘。
叶汝真:好险从哥哥那儿背的几首还没忘。
不过见花魁原比见旁的女伎更难,一阙新词就能请动,叶汝真还是觉得轻松得有点意外。
蕴娘挽着堕马髻,眉心贴着金箔花钿,身姿轻盈,眼波流转,意态撩人。
她一进来,盈盈眼波便落在了叶汝真身上。
“叶郎君,别来无恙?”
风承熙望向叶汝真,笑道:“叶兄果然是交游广阔,在江州也能遇见故人。”
说着凑近一点,展开折扇挡住,耳语道:“认识更好,务必要将她拿下。”
叶汝真一脸呆滞:“……”
哥,请问天下有你不认得的女伎吗?
蕴娘上来把酒,款款道:“当初京中一别,实不曾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郎君一面。这一杯,敬天意将郎君送到奴家面前。”
说着,仰首满饮。
叶汝真表面镇定地同饮了一杯,实则心中打鼓。
看来不单是认识,交情还匪浅。
这下别说买动蕴娘帮忙,自己的身份都快盖不住了。
整座乐坊的女伎都在二人身边服侍,只将叶汝真最近的位置留给了蕴娘,蕴娘竟未入席,直接半挨在叶汝真的案席旁,取过了小女侍手里的酒壶,做起斟酒的差事来。
叶汝真连忙道:“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
蕴娘玉颜宛转,将一张桃花面搁在了叶汝真手上,水盈盈的眼睛,痴痴地望向叶汝成。
“当初在青云阁中,奴家不就是这么服侍郎君的吗?三年来,也只有在梦中,奴家才能再为郎君斟酒,今日灯下相逢,奴家只恐是自己做梦。”
蕴娘是从京城来的,在江州一向高他人一等,众女伎从未见过她这般做低服小的姿态,惊异之余,纷纷识趣,邀请风承熙去大堂看歌舞。
这是要把雅间让给蕴娘二人的意思。
叶汝真十分心慌,下意识求救一般望向风承熙。
然后才猛然想起,风承熙办事,向来是只求结果,不择手段,只会让她从了蕴娘,以保事成。
风承熙却没有看她,目光只落在蕴娘搁着的那只手上,格外深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蕴娘不单是将脸搁在叶汝真手上,还一手轻劝拉住叶汝真的袖角,宛转之态,铁石人也要心动。
叶汝真将心一横,只得硬着头皮装下去,把声音放轻柔了,道:“蕴娘,快起来,这三年来一向可好?”
蕴娘正要说话,忽见女伎们皆被风承熙挥退,雅间内很快只剩下三人。
风承熙往桌上放了十张银票,每一张皆是五百两面额。
“我二人有一件事情要请姑娘帮忙。这是酬金。”风承熙向蕴娘道,“除此之外,我还可以为姑娘脱去教坊之籍,还姑娘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