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捧住他的脸, 试了试脸颊。
这回可以断定,着实不是酒的问题。
风承熙只觉得她手微微凉。
可能也不是她的手凉,而是自己热。
他身心如火如沸, 血脉像是被放在火上烤, 心头剧烈地跳动,肺腑之内有无名烈焰在燃烧。
只觉她的手就像是带着观世音菩萨净瓶中的杨枝甘露,只是轻轻一碰,那种剧痛的烧灼感便为之一顿。
再到她捧住他的脸颊,他整个人都顿了顿。
叶汝真到底见过大场面,跟当初在撷芳阁被掐着脖子时比起来, 这会儿只是被按着不能动弹,算得了什么?
叶汝真认真跟他讲道理:“陛下,漫说臣与蕴娘昨夜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发生,就算臣和蕴娘真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做了些什么,陛下又气什么?臣未娶,蕴娘未嫁,且此地又是乐坊,臣便是当真和蕴娘上了床,蕴娘也会为臣遮掩身份,陛下实在不必担心,更不必动怒。”
根据她的经验,风承熙还未到当真狂乱之际,应该听得进去。
奈何风承熙好像只听到了后半句,原本已经稍稍缓和下来的神情复又绷紧了,“你们昨夜真上了床?!”
“……”
叶汝真原以为风承熙的不悦是以为她在蕴娘面前暴露了“假叶汝真”的身份,现在想想,重点好像是“上床”?
“哎哟……”叶汝真整张脸皱起来,呻/吟一声,“底下是什么东西硌着我了,好疼。”
风承熙神情一顿,紧接着捏住了叶汝真的下颌,“你少在这儿蒙混!”
“是真疼……”叶汝真可怜兮兮,眼神湿漉漉地,“臣昨晚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背都僵了,真硌得难受。”
风承熙直盯着她,眼神仍然满是凶厉,呼吸也依旧急促。
但手上的力气到底松动了一点,叶汝真趁机起身,胡乱去挠自己后背,“疼疼疼疼疼,真的好疼啊……我背都快断了……”
是不是真疼,不要紧,要紧的是要看起来足够疼。
底下确实压着点心盘子,是一碟琥珀核桃,叶汝真背心上甚至还沾上了一块,甩来甩去也没甩下来。
风承熙板着脸,把那块琥珀核桃拿了下来,“昨晚真坐了一晚?”
假的。
坐了一晚的是蕴娘。
叶汝真本来想邀蕴娘一起睡的,但蕴娘微笑着拒绝了。
方才醒来,叶汝真才知道蕴娘一直坐在床头,敢情是把她当成叶汝成,看了一整个晚上。
叶汝真心里叹息一声,想着以后回去一定要告诉哥哥一声,没事可千万别再去乐坊了。
他自己无知无觉,这边却有人完完全全地奉上了一颗真心。
不过风承熙抬眼问这话的时候,眼角的红晕已经淡去了。
叶汝真就知道这法子可行,口里道:“可不是?臣毕竟是男人,总不能让姑娘坐一晚,同床共枕只怕更容易出事,所以只好自己坐着。”
风承熙手里捏着那只琥珀核桃,一时没有说话。
大厅帘幔低垂,昨夜的灯烛也快要燃尽,明明暗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浓重的阴影。
叶汝真的心忽然就变得好软。
他怎么越来越好骗啊?
怎么这么好骗啊?
“再捏,糖就化了。”叶汝真声音也放轻了些,提醒。
核桃上的那层糖衣果然化了,黏黏腻腻地糊在风承熙的掌心。
风承熙扔了核桃,拿帕子擦拭掌心。
帕子是干的,糖是黏的,越擦越黏糊,连帕子都黏作含含糊糊的一块。
一块从热水里拎出来的湿毛巾递到风承熙面前,毛巾后面是叶汝真明净光润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怨怼,反而软绵绵湿漉漉,目光像水一样包裹着他。
叶汝真只见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没有动,便抓过他的手腕,帮他把掌心擦干净。
“我是不是真的疯?”
风承熙忽然问。
“嗯?”
叶汝真埋头对付那些看不见的透明黏腻,厅内光线过于昏暗,十分费眼睛,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心里没数吗?”
“我……”风承熙才说了一个字,便顿住,沉默良久,久到叶汝真终于擦掉那点糖,扔下布巾,他方道,“你……”
又顿住了。
“什么?”
叶汝真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风承熙可少有这样支支吾吾的时候。
风承熙别开了脸,神情有点僵硬:“你饿么?”
“……”叶汝真,“有点。”
早饭还没吃呢,一大早就陪陛下发疯来了。
风承熙又停了停,脸依旧没有回过来,梗着脖子,“那……一会儿吃红油抄手吧……”
叶汝真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好像一个怪脾气的小孩,又倔,又横,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