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官吏原本倒是备妥了接送的马车,可魏旻言偏偏说要微服上街绕绕,一通道理讲得前者也不得不同意下来。
只得战战兢兢地,调配了足量的护卫,以免半途中出什么妖蛾子。
然而,千防万防的,还是防不住有心人挑事。
行至最繁华那条街时,便见小贩前团团包围着一群人。市民的喧闹声此起彼落,几乎掩盖了他嘶声叫卖的声音。
姚思浅禁不住好奇地问道:“这前头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挤成这副水泄不通的样子。”
魏旻言微眯起眼,似从中嗅到了一丝猫腻,便低下头,附在姚思浅耳畔轻语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他乍一松手,却被姚思浅加倍地握紧,“我也想去,我……”
魏旻言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直到在她眼中看见毫不闪烁的坚定之情。他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吧。”
刺史见状,忙不迭出声阻止道:“殿下,要不臣让人来清个道吧?否则,要是碰伤了您和娘娘,这可没人担待得起。”
闻言,魏旻言却摇摇头道:“若是用上官威,岂不枉了我特意换上这一身常服?”
说罢,他也不待对方回答,携着姚思浅的小手便往人潮最为密集之处挤去。
然而,当姚思浅好不容易挤入人群后,倒是真有些后悔没听魏旻言的话,待在原地等着。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几乎是被动地被人流推着前进。
好在有魏旻言,用双臂紧紧箍着她娇软的身子,把人儿护了个严实,压根不让其他人有机会碰触到她的汗毛。
待两人费尽力气,挤到了前面,才恍然发现这小贩卖的稀罕物什不是旁的,竟是个活生生的人!
姚思浅目光下移,便见那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女正双膝跪地,周身裹着块破破烂烂的麻布,仅能勉强蔽体。
少女似能觉察到姚思浅的注视,便抬起头,对上她的眼光。只是那双眸子毫无灵气,像是心死了一样。
姚思浅尚在闺中时,虽也有所耳闻奴隶贩卖的事,但总归是没有亲眼瞧见。
这会儿,看到这般血淋淋的事实,不由得吓得后退两步,正巧整个人撞进魏旻言的怀中。
魏旻言心知这小姑娘是给吓着了,禁不住也皱了皱眉。
他这边还未盘算好下一步该如何,反倒是那人贩子先开了口。
“这位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家里是否缺个人侍候?”
贩子的视线,在魏旻言的衣着配饰上不断打转。
他虽然穿了身素面的袍服,但缎子却是上好的。更何况,还有这份矜贵不凡的气度,那可是普通人伪装不出的。
“这小妮子从前还是个官家千金,不仅识字,还懂些诗词曲赋的……”
他顿上一顿,竟伸手捏住了少女的尖尖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 “大爷,别看她现在模样狼狈,好生打扮打扮,也不失为美人儿。”
魏旻言正打算回绝,不曾想,身前的小姑娘却突然冒出了声,“我想替她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那贩子乍一看,出声的是个美貌的佳人,倒也是震惊好半晌。
只不过,随即又露出了生意人的本性,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道:“这原来是五十两,但我与夫人有眼缘,算四十两也罢。”
有眼缘?魏旻言不由冷哼一声,这肮脏的奸商也配?
然而,就在他生闷气的片刻,姚思浅已经答应下来。
只是在要掏钱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身无分文。
不得不扭过头,对自家摇钱树温声细语地说道:“我……话都说出口了,帮忙付个钱呗。”
魏旻言顿了顿,倒是颇为爽快地答道:“行,就算是你欠我一笔帐,至于怎么讨回来么……今晚替我按摩按摩吧。”
姚思浅扬起眼眸,娇媚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许了这个条件交换。
一行人把少女带离方才的市集后,便停下脚步。
姚思浅转头望向紧跟在队伍最后,低眉敛目,相貌乖巧的少女,不住地放柔声音,道:“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不需要跟着我们,也不必再为人奴婢。”
少女沉默半晌,却是直直地跪了下来,哭喊着,“我……奴、奴婢恳求夫人收留!”
魏旻言眼瞅着,她连跪姿都是端端正正,背部半点不弯。
看上去,的确不像普通市井小民能有的好仪态,不禁疑问道:“据那人贩子所言,你从前还是出身自官家的小姐,不知令尊姓何名什?”
少女犹豫了一阵,似难以决定是否该坦白。
直到,柔嫩的粉唇咬出整排的齿印,她才咬紧牙关说道:“祖父江彬,曾任江南长史,与当今的刺史大人当过同僚。”
刺史闻言,有些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茹诗,你是江茹诗,江彬的亲孙女儿?”
“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