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之处满是碎瓷片,两个小宫女正抖着手蹲在地上捡,拿手帕包裹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江停云不敢耽搁,站在门边深深福下身去:“民女江停云见过德妃娘娘。”
她把民女两个字咬得重重的,以此提醒德妃,她跟刘肃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殿中一片寂静。德妃没有叫起,江停云保持着福身的姿势不能擅自起来,渐渐觉得有些坚持不住。
她曾听说宫中有一种刑罚,就是罚人站着或者跪着不许动,一连几天都留在原地,折磨得人狼狈不堪。德妃不会就想这样责罚她吧……
后殿是德妃娘娘的宴息之处,此刻她正坐在东侧的镜奁前。
江停云偷偷抬眼去看,却见德妃披头散发,妆容凌乱,衣服也撕破了一角,正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任由宫女给她梳头净面,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江停云的声音,全然不复往日雍容。长乐公主一脸憔悴,陪在一旁抹着眼泪。
见江停云一直在门口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德妃娘娘,口中唤道:“母妃……”
听见长乐公主叫她,德妃的眼珠终于转了转,人也带上了一丝活气。宫女们为她梳洗完毕,又换上新的外袍,躬身退开。
两名宫女将德妃从镜奁前扶了起来,走到殿内正中的主位之上。长乐公主亦步亦趋地跟着母亲,在她身边站定。此时两个小宫女已收拾完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退开。
江停云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愈发恭谨。半晌,德妃的声音响起来:“起来。”
江停云强忍着腿上的酸意又福了福身,这才站直了身体。德妃依然没有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眼神冷漠冰凉,眼眶却是红的,妆容都遮掩不住。
殿内的空气一时间凝滞下来。长乐公主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站在下首的江停云,犹豫片刻,上前扶住德妃:“母妃先坐下吧。”
德妃坐下之后,缓缓开口:“江小姐既然来了,想必刘肃已经去见皇上。”
她的声音有一些哑,提到刘肃的时候,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怨毒神色。
江停云低头道:“高公公召了豫王面圣。”
德妃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地看着江停云,微嘲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在皇上面前如何狡辩。丧心病狂的禽兽,竟敢对自己的亲哥哥……”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捂住心口,露出痛苦的神色。长乐公主忙上前为她顺气。
江停云心中暗叹,却也不敢随便说话。在此时的德妃眼中,自己俨然已经了刘肃的代表,只怕不论说什么都会激怒于她。
此时梁公公忽然从殿外进来,匆匆走到德妃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江停云离得太远,听不真切,却见德妃忽然面色大变。
她猛地站起身,一拂袖便将宫女端上来的茶杯扫在地上,啪地一声摔地粉碎,勃然道:“好一个三司法会审,这么多人都瞧见了,还有什么好审的?谁不知道大理寺就是他刘肃的后花园,到底是审他还是给他脱罪。”
“刘肃是他的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了吗?我的儿子……”德妃面上怒火尽现,她猛地一转身,抓住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扯了下来,唰地一声□□,剑尖遥指着江停云,癫狂道:“你说刘肃他有没有心,他的心会不会疼,我若是一剑将你捅个对穿,他会不会感到痛苦呢。我可以大发善心,把你们两个串在一起……”
“母妃!”长乐公主想要拦住德妃,却被她扫到一边。
江停云紧张地看着德妃手中的剑。德妃没有直冲过来,说明她只是激怒之下的发泄,还没有彻底疯狂,自己该怎么样拉回她的理智……
她定了定神,低头道:“娘娘请息怒,大皇子之事还未水落石出,还需要您坐镇主持。况且长乐公主年幼,不可失了母妃庇护啊!”
江停云一番话说地又急又响。既然德妃要为了死去的孩子玉石俱焚,那么自己就来提醒她,她还有一个孩子。虽然有些冒险,但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却是值得一试。
德妃果然停了下来,她将剑尖垂下来拄着地面,看着江停云,轻蔑一笑:“杀个区区刘肃和你,还奈何不得本宫。当年我既能将刘肃那个没用的娘亲赶进冷宫,如今便一样能把她的废物儿子打落尘埃,不费吹灰之力。”
江停云这才意识到,德妃是将门虎女,是宫斗的胜利者,就算她是一个因为失去孩子而发狂的母亲,也拥有无数的筹码,不必担心她以为她会担心的事情。
德妃渐渐激动起来,复又举起剑柄,怒道:”江停云,你别想威胁我,我的长乐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会过得比谁都好,不需要我的庇护。但是我的儿子,他在哭啊,他一直在问我,为什么不给他报仇。你就站在这里,多么好的机会,我儿,娘这就给你报仇!”
江停云嘴里发苦,她要报仇去找刘肃啊,追着自己砍是怎么回事。
眼见德妃就要失控,她把心一横,跪下大声道:“娘娘明鉴!若是豫王有心谋害大皇子,何必选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