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茂领着张御医去旁边的厢房休息,用药过程凶险,还须得他在一旁看护。江停云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去看看他。”
她迈步走进谢寻的正房。谢寻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瞧见江停云,他却强撑着支起身子,朝她露出一个笑来:“阿云还救我做什么,我若没了武功,你便再不用担心。”
他的衣服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恐怕是逆行内息之时受了内伤,福茂还没来得及给他换衣服。他总是高高束起的黑发有些散乱了,贴了几缕在他的脸颊上,更衬得他褪尽了血色的脸惊心动魄的白。
此刻看到他,江停云才知晓,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在乎他。哪怕再怎么恨他,将他当作自己的敌人,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还是觉得呼吸都痛。
她轻轻屏住呼吸,站在那里不说话。见江停云如此,谢寻撑起身子,打算下床来拉她。江停云终于被他打败,几步走上前将他按回床上:“你不知晓疼么?”
“疼。”谢寻仰头看着她,虚弱地笑道:“但是没有阿云不理我疼。”
“我说的可有一句错的?”江停云苦笑:“谢寻,你可真是狠,对自己都这么狠。”
谢寻艰难道:“其实我也不想,阿云,我也想做个负责任的人,我的武功还有用,我得保护你。”
他看着江停云,眼中蕴满狂乱的风暴:“但是我一想到阿云看我的眼神,就觉得一刻也不能等。”
“我将剑阁剑法传给了阿谚,他有天分,来日成就或许不亚于我,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保护你。军中的事,我也都交与韩大师了。还有滇州在北歧的暗桩……阿云瞧见褚彦才的卷子了罢,他是这方面的天才,我观察了他许久,他能经营好这些情报网。你放心,我从没接触过他。阿云,我已尽我所能安排妥帖,这不算是任性到底了罢。”
谢寻此刻正承受着凌迟之痛,一字一顿,说得十分缓慢。江停云听着他吃力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他揪出来扔进了酸水里,又酸又痛。
“值得么?”她轻声问道。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怎么会不值得。”谢寻笑了笑,看着江停云,小心翼翼地问道:“阿云,我如今受了这千刀万剐,也算死过一次罢。你……可能原谅我?”
江停云被他气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想这些。她说道:“等你好了再说罢。”
谢寻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片刻后复又抬起来看住江停云:“阿云,我怎么感觉手没有了知觉?”
江停云心中一惊,急忙握住他的手:“没有感觉么?”
下一刻,她的手被谢寻牢牢握住,那力道很紧,她挣脱不开。谢寻闭上眼睛,轻声道:“阿云握住我的手,我就有知觉了。好痛,让我拉一会儿罢……”
江停云无奈,握着他的手,在床沿上坐下来。
第64章
当一个人痛到极致的时候,连一根羽毛飘落在他的身体上都是无法承受的重量。饶是如此,谢寻却依然紧紧拉着江停云的手不肯松开。
他现在已与普通人无异,曾经为他提供保护的内息如今却成为凌迟他的匕首。汗珠不停地从谢寻的额头上冒出来,江停云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十分担忧,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会脱水的。
江停云站起身,谢寻却忽然睁开眼睛:“阿云要去哪里?”
江停云无奈道:“我去给你拿些水喝。”
谢寻闻言,慢慢松开她的手。江停云走出正房,对整同阿谚一起眼巴巴看着房门的福茂道:“去请张御医来。再去弄些水,化些盐在里面,不要太多。”
张御医听到公主请,连忙从厢房里过来。江停云问他:“可有什么办法能减轻一些他的痛苦?”
张御医摇摇头:“微臣无能。”
两人正说话间,福莱陪着耿将军来了。见到二人,耿将军忙走上来向江停云行礼,又迫不及待地问张御医:“谢寻怎么样了?”
张御医又把最开始同江停云讲过的那篇话说了,耿将军点点头:“劳烦张大人了。”
张御医连忙推辞。耿将军看着江停云:“公主,老臣进去看看他。”
江停云颔首,侧过身子让他进去。对于古人来说,耿将军年纪着实已不算小了,突闻这个噩耗,人还算镇定,只是脸上的皱纹却瞧着深了许多。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耿将军神色忧虑地走了出来,向江停云请罪道:“犬子无状,带累公主为他忧心了。”
江停云见他担心,便劝道:“将军且回去休息休息罢,若是有什么事,我让福莱去请您。”
耿将军闻言有些犹豫:“怎么能让公主守在这里。”
恰好福茂端了盐水来,江停云道:“您别推辞了,若是熬出什么好歹来,可要谢寻如何自处呢。”
耿将军看着江停云,眼中异彩连连,当下不再纠缠,干脆道:“那老臣先告退了。”
江停云送走了耿将军,带着福茂走进屋里,谢寻抬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