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妩默默往后一躲:“殿下不会真想让我喝这药吧?”
谢暥端着药碗坐下,他拿着汤匙慢慢搅合着药汁,看样子在等药凉下来。
奚妩心凉了半截,她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药汁,赶紧挽住谢暥的胳膊,弯着眉眼讨好道:“夫君,我保证下次不冲动了,这药就不喝了吧,毕竟是药三分毒。”
小公主笑得乖巧又听话,谢暥将药碗往她面前一放,她立刻嫌弃地退后。
“阿妩再多喊几声,便不用喝这药了。”
奚妩赶忙捏着鼻子,连着唤:“夫君、夫君、夫君……”她每一句夫君换一个腔调,终于哄得少年把药倒在外面。
“你现在越来越狡猾了。”奚妩不满地看着他。
谢暥轻声一笑:“若是阿妩愿意天天唤我夫君,我可以什么都答应阿妩。”
“休想。”
奚妩才不会配合少年的诡计,她想到今日午后的事情:“是你把芊芊放进牢中的?听说江溯被打得很惨?”
“嗯,鼻青脸肿。”
谢暥上午直接带着江溯进宫,江溯老实交代他伙同劫匪盗走赈灾银一事,但他也是因为外室和儿子在对方手中才不得已为之,江溯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长平侯府的冤屈洗清,孟芊芊也得知江溯每年前去安州并非是祭拜亡母,而是看望在安州的外室和儿子。
新仇加旧恨,孟芊芊直接闯进大牢将江溯狠狠揍了一顿,整个大牢都是江溯的鬼哭狼嚎。
“那你什么时候去临州,明日走吗?”
失窃的赈灾银久寻不回,仁安帝今日已经下旨让谢暥前去临州找回赈灾银。
事情轨迹不同,但最终还是到这一步。
“你要养病,后日再出发。”
做戏做全套,赈灾银这么久找不到,他急着去也未必有用。
奚妩点点头,她垂眸思索曾在别院中听到的那些话,谢暥顺利找到赈灾银,但是他似乎也受伤了……
她不说话,谢暥看着她,目光落到她右手上,他想到那道伤疤,又想起谢娴今日的为难。
他轻握住小公主的手:“你从前在宫中是不是受过很多委屈?”
奚妩抬头,她想了想,摇摇头:“也没什么,不过要小心谨慎些罢了。毕竟皇后娘娘执掌中宫,陛下也不能时时看顾我,未免皇后她们找到错处,我会尽量不去招惹谢娴和谢昀,倒也还好。不然十二岁那年我也不能出宫去寻你呀。”
事情毕竟过去了,奚妩不想对谢暥诉苦,她也不会说其实那年肆意出宫的后果就是被皇后罚着跪祠堂抄写佛经,结果染了风寒病了一个多月,还要被谢娴嘲讽娇气,时不时再克扣些药材。
如果不是皇帝想起问了一句,她可能要病得更久。
不过比起谢暥,她其实过得还算好。
“那六岁之前呢?”谢暥又问道。
奚妩一怔,有些犹疑:“你打听过我的事?”
“当年让人探听了一些,他们说你六岁之前过得很不好,这道疤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是,”谢暥问到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时候陛下不太疼我,有一次无意间撞到谢昀,他得知我是宋昭仪的女儿,就在这里划了一刀。其实没有什么蛊虫,那是我骗你的。”
奚妩没有说全,谢暥却知道皇帝为什么不待见她。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仁安帝很早就知晓偷龙转凤这件事。
当年申屠嬴故意将谢暥落水尸骨无存的消息传给仁安帝,让仁安帝误以为郭皇后害死谢暥,奈何他那时动不得郭家,宋蕙抑郁而亡后,他将谢颜转交给皇后抚养,六岁之前从未探望过她。
郭皇后本就厌恶宋蕙,又怎么会善待她名义上的女儿?
小公主和木莲相依为命,直到六岁那年,小公主攒了半年多的月钱,她偷偷让人买了一株红梅树苗,趁着宫人们打扫完绫绮殿,钻着狗洞进去种树。
绫绮殿是宋蕙生前居住的宫殿,宫女每日打扫,仁安帝会时常来此处。
谢颜担心小树苗缺水,灰头土脸地从狗洞外钻进来,一抬头就撞见仁安帝,仁安帝那时目光很冷,小公主被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仁安帝指着那棵树问她为什么要种红梅。
小公主哆哆嗦嗦地回答:“他,他们说,母妃最喜欢红梅,母妃走得不开心,所以我想在母妃生辰前种一棵红梅树给她看,她在天上看见应该会开心的。”
“那,那样父皇也会开心的,会,会多来看看我。”
六岁的小姑娘怯弱又充满希冀地看向仁安帝,眼中藏着对亲情的渴盼。
那时候仁安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小姑娘,此刻在她心中宋蕙就是她的母亲,她想让父亲开心,她其实是无辜的。
仁安帝朝着小公主伸出手时,小公主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御医诊断是营养不良,更准确说,是饿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