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曼哈顿,纽约市中心,长20公里,宽4公里,面积59平方公里,160万人。
吃完牛肉面,隽岚和郁亦铭又打车从法拉盛回曼哈顿,在出租车上,郁亦铭哈欠连天,
隽岚笑他:“今天一天还没睡够吗?”
他骂她没良心,说:“还不是为了你?下午特地跑去切尔西。”
“怎么是为了我?”隽岚一头雾水,凭什么连不睡觉都算在她头上?!
“否则你以为身上那件衣服从哪里来的?”他倒是振振有词,“我在切尔西租了个mini ste unit,不方便带来带去的东西都放在那里。”
“打算什么时候搬去香港?”隽岚心想这小子的动作倒是利索,早都已经打包好了,就等着从她手里抢到那个高级经理的位子,去香港安家了。
谁知郁亦铭却摇摇头,很干脆的说:“没计划。”
“什么叫没计划?”她有些意外,“你不搬去香港,那以后打算住哪里?”
“住酒店啊,做外派职员不是很好嘛?”他反问,仿佛天经地义。
“你以为外派职员可以做一辈子的吗?”她摆出大姐的样子来教训他,“到时候肯定会转成本地合同的,酒店这么贵,你以为Blair傻的啊。”
“可是我还小,没有打算在哪里安家。”他倒顺势傲娇起来了。
隽岚觉得此人实在欠收拾,转过头看看他,却发现他也正看着她,话说的半真半假,眼神里又仿佛有些认真。也不知是确实这么想,还是故意跟她抬杠。她愣了一愣,才泼他冷水:“就你,你还小?都已经过了两个本命年了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他仍旧自我感觉良好。
“不怎么,三十岁一晃眼就到了。”她与他一样岁数,二字头的年纪还有好几年,但上海人习惯说虚岁,比如说她妈妈就经常这样念叨,此类论调听得多了,连她也觉得自己眼看就要三十岁了。
“三十又怎样?”郁亦铭却不吃这一套。
“三十而立啊,”她回答,自知是老生常谈,“到时候你难道还租一个ste unit然后满世界跑?”
“不可以吗?哪国法律规定的?”他继续挑战。
“跟你说不通,不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放弃了。
但郁亦铭哪里会放过跟她斗嘴的机会,继续细数做外派职员的好处,她也只好继续教育他,资本家不是笨蛋,没有人可以包吃包住环游世界过一辈子,吵着吵着就到了酒店,要不是司机停车问他们要钱,两个人还准备继续吵下去。
下车上楼,分头回到房间,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隽岚白天睡得多,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想方才的事情,心想郁亦铭借给她衣服,本来应该谢谢他的,怎么又吵起来了?她也弄不明白,却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书名和情节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有一点细节还留在脑子里,故事说的是一对男女,从小彼此就认识,后来又分开了,各自经历了许多事,青春已逝,却一直没能找到真爱,她记得自己为这个故事落过泪。看书看到哭,放在别的姑娘身上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不一样,要知道她可是个看《妈妈再爱我一次》都没红过眼眶的人,神经大条,心肠更是硬的令人发指,会为了这么一个没有死人,没有天灾人祸,也没有骨肉分离的故事难过成那样,实在是个奇迹。原因似乎是很简单的,只因为她有些害怕,害怕很久以后自己也像故事里的人一样孤独。
这本书跟方才那场争论有什么联系,她也说不清。也许,她真正想表达的,并不是“三十而立”之类的套话,而是别的一些什么,关于找到一个人,关于在一起,关于千万千万不要孤单的老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总算睡着了,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她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阳光灿烂,树上楼顶上都积着厚厚一层雪,白色反射着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雪似乎是下了一整夜,天空初霁,蓝得如水玻璃一般,不用开窗,就知道空气清澈的无可匹敌,如果没有周围这些摩天大厦遮挡,一定可以看到无限远的地方。
天气这样好,她莫名的高兴起来,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直到看见床头的闹钟,上面竟然显示8:40!而这一天的培训是九点整开始,跟平常上班不同,这可是要正儿八经上课的,谁迟到了一目了然,跑都跑不了,而且还是第一堂课,而且她还要上去讲话!
隽岚心里大呼一声“不好”,所幸酒店离公司只有不过十分钟的路,她还有机会不迟到,用最快速度梳洗了一下,衣服也来不及挑了,随便找了一件毛衣、一条不太皱的裤子穿上,外套还是郁亦铭给她的那件旧派克大衣,冲到楼下只花了七八分钟。
外头还是一样的冷,街上的雪已经扫过,堆在路边总有十五公分高。她一路跑过去,踩在融化了一半的雪上,好几次差点摔跤,大都市就是大都市,旁边的路人全都处变不惊,连个正眼瞧她的都没有。只有一个摆地摊儿的黑大叔对她说了声“Watch 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