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吱呀——”声响,小厮将房门小心关上,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方才瞧见表少爷的脸色难看得紧,一向都是满面春风的,如今…怕是心有郁气,抑制不住。
他先头就听二宝提过,这表少爷是个有本事的,出手很是阔绰,在子时街这块虎狼撕咬的地皮上啃下不少肉来。
别看子时街权贵聚集,其实真要挣钱也不容易,他就见过不少被府里头管得严实的公子少爷,手头紧,就私下里妄图开铺子挣钱,哪晓得宴请做人情花出去的钱不少,又大耗精力,钱是一点没赚着,最后悻悻转手。
都说子时街的铺子背后大都有权贵依靠,其中一部分就是这么搭上线的。
人有做生意的本事,家里又有些积蓄的,多花点钱,买个人情,再做做样子,请这些转手的公子哥儿入股,一来二去,就有了不浅的关系交情。
“砰——!”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脆响,紧闭的房门被砸得晃了一晃,小厮骇得缩了缩脖子,快步流星离去。
陈御快气死了,他在经营这家铺子上花了多少心血,陪着笑脸同沈怵那伙子人又是下河又是上山的,每日不得闲。
用力挥开手旁的紫檀木算盘,算!还算个什么劲!什么都没了!
第26章
陈御转身从后方花梨木书架上,取下一本镶着金粉细边的黄皮封账本来,翻开一页,里头是密密麻麻的记账条。
一手捧书,一手在书页上划拉,嘴里碎碎念不停。
“日后福安、二宝赏钱减半。”
“花楼喝酒要改为五日一次。”实在忍不住就去蹭一蹭沈怵的酒水。唔,好似也不行,他现下正在被审查,怕是没那个闲工夫,得换个公子。
“啧,舒安姐姐的小玩意儿暂且两日一送。算了,还是三日好了罢。”
“……”陈御头疼地合上账本。
钱财乃立身之本,夺人钱财如同要人性命。
他前脚才敲打完宋清玹,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都不用派福安去查,定是沈韫那厮。
倒是小瞧那小姑娘了,这枕旁风吹得还挺响。
陈御自诩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既然沈韫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他也得有所表示才是公子所为,此刻脑海里已经在琢磨着怎么礼貌回敬回去。
况且他也没把人姑娘怎么着,归根究底不还是沈韫的错?可真有意思,马不停蹄就来林府找他的麻烦。
他得想办法偷偷出去一趟。
……
翌日一大早,肚里装无两三点墨水的宋清玹连早膳也未吃,急急占用了沈韫的书房。
书房位于小花园一角,外头围植碧草,疲怠时可观赏池鱼戏水,进到里间可见内里通透明净。七枝端着一盘花状枣泥酥,穿过曲折回廊,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了姑娘。
轻手轻脚将糕点放至一侧茶室中,七枝好奇得伸长了脖子。
宋清玹揪着头发,黛眉轻蹙,一双盈盈秋水眸泛起涟漪,一副愁容满面。松开已经被她两排贝齿咬得坑坑洼洼的笔头,手下不停,洋洋洒洒。
七枝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在忙什么?怎这般着急,早膳也未用,莫要饿坏了肚子。”
昨日丞相大人走后,姑娘表面上看来是好上不少,没有再掉眼泪珠子,人却是闷闷的,晚间话也不多。
她盼着姑娘开怀,特地去了祥瑞书阁一趟,可带回来往日姑娘最爱的话本子,她也没有瞧上一眼,丢在几案上不管。
现下,七枝对陈御半点好感也无,他害得姑娘这样伤心难过。
“先搁在那儿,我马上就完事。”宋清玹头也不抬。
说是一会子,可直到半柱香时间过去,新倒的热茶变得温凉,她才搁下手里的笔,将厚厚一沓信纸封在信封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头毛炸起,早上七枝为她梳好的新样式低髻,一顿折腾下全散了开来,写这封信让她费尽心思。
“七枝,把这封信拿去给沈韫哥哥,让他给齐家姑娘。”
七枝走上前接过信,一脸茫然∶“姑娘,您这是……”还没等人说完,宋清玹就打断了她的话,芙蓉面上不见喜色,但至少神情平静,连着几日的悲恸让她精疲力竭,收起了所有跌宕的情绪。
“这几日你拾掇下行李罢,然后我们就去姑苏找阿爹阿娘。”
七枝愣住,讷讷应声,这消息突如其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昨日不是还和相爷好好的么?一夜过去,风云骤变。
看着姑娘的脸色,却也不好多问,难不成相爷真的与旁的女子有染?
七枝提起降青色裙摆,疾步穿过长廊出了院子,唤来小厮把信往这孩子怀里一塞,细心嘱咐。
这孩子伺候时间不久,是宝碌看他快饿死,从路边捡回来的,一直跟在宝碌底下打下手,一张口就是同他学得一嘴花言巧语,笑眯眯向七枝讨巧卖乖,三言两语把她憋闷着的情绪哄舒缓了些。
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七枝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