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连串徐徐的脚步声不停歇向她而来,宋清玹这才挪动一下僵直的身子,她坐在此处已有一个时辰未动。
抬起头,沈韫长身玉立在狭隘青石板小路上,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纹样的薄纱灯,月色浅淡,他的脸比月色更冷,恍若九重天上威严的神君。
宋清玹失神瞧着神君向她信步走来,兔子灯摇摇晃晃,柔弱娇小的小白兔快要冲破薄纱跌落到地上去,神君毫无觉察。
小兔子咿咿呀呀叫唤着来到她的眼前,小小一团可爱得紧,她慌慌张张伸手去接,就要触到毛茸茸时,它猛地纵身跳跃,她着急地伸手跟过去,小兔子忽而化作一缕青烟,盘旋而上,消散于神君清冷的脸庞前。
宋清玹发出一声惊呼,手指戳到温热的肌肤上。
沈韫慢条斯理搁下手里的兔子灯,瞧她一脸失魂落魄,从怀里掏出方才买的糖人递给她:“路上瞧见想着你喜欢,就顺道买了回来。”
她不接,径自喃喃自语道:“小兔子不见了……”
沈韫没有强迫于她,只是可惜地将备受冷落的糖人放置在圆石桌一角。
他好像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俯下身,攥住宋清玹下巴,眉眼柔和:“小兔子永远都是你的,想要多少都给。”
“不对,小兔子从来就不属于我,它自然是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我一个伤心人。”
宋清玹微红的眼睛对上沈韫黝黑的眸子,两人各自打着哑谜。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连风都静止下来,吊顶纱灯下流苏垂坠,晃也不晃。
沈韫拥着宋清玹双双坐在靠背长椅上,将人往怀里拉近一分。初秋的夜间有些冷,她穿得单薄。
“怎不多穿些衣裳?”
良久,宋清玹都不吭声,好似不愿意搭理他。
沈韫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包在掌心轻柔摩挲着,他是男子,身子总归要比女子热上许多,手心的温度烫得宋清玹一哆嗦,嘴里说热,就要抽出手来。
沈韫陡然施力,掌心肌肤更紧地粘着她的手背,面色不虞,“现下是碰都碰不得了?”
她愣住了,没想过沈韫会这样训她,一时觉着更加委屈,暗自较着一股劲,硬生生把手从沈韫手心抽了出来。
柔夷娇嫩,一片通红。
见状,沈韫也无奈,又气又心疼得说道:“你要是有气尽管撒到我身上,折腾自个儿做什么?”
“你都要赶我走了,我折不折腾自己与你有什么干系?你才不会心疼。”她将手放至身后藏起来。
沈韫暗道,明明是你自个儿提的,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意同意罢了。却也没有这么说出口,怕是人会跟他闹上好一阵脾气,再也不理会他。
“京中生变,我唯恐照料你不及。”其余的话他没有多说。
她从来看不懂沈韫,不晓得他待她到底几分真情。
狠狠吮上他柔软的薄唇,他的心是否也这般柔软?
沈韫喉间一声轻叹咽下腹中,纵容着她,瞧着她的目光温和至极。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勺,嘴唇轻启,张开一道缝隙,诱着湿滑舌尖钻入。
是他想念已久的滋味。
水声渐起,惊起一片池中鱼儿,在幽暗中游得畅快,勾起波澜起伏,浑然不觉搅了多大的动静。
宋清玹身子一僵,沈韫原本抚着她背的手放在了危险的边缘,虎口轻缓地摩挲,隔了层衣裳,她也仿佛被灼伤,那一小片肌肤,就像爬满了啃咬的蚂蚁。
“抱歉。”
沈韫收回手,阖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掌心酥麻,握拳吐气。她真的是大姑娘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只是这性子还是孩童一般任性骄纵。
宋清玹怨自己不争气,总是被他所蛊惑,“沈韫哥哥还记着自己说过什么没?我真是错看了沈韫哥哥,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沈韫不出声,按压眉心,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又失控了。
“沈韫哥哥是不是羞得无地自容?”
沈韫转移话题,“我已备好了人手马车,三日后出发。”
人哼唧一声,心里头想着,日后就算求着她来都不来了,这京都谁爱待就谁待着吧。
“荞荞,很快的,相信我。”沈韫再次说道。
宋清玹不搭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站起身,“我困了。”
沈韫见她眉宇间似真有几分疲惫,拥着人回了房,一路上竟也片刻不离。兔子纱灯晃晃悠悠,只留糖人还在那凉亭中,无人在意。
他是拖了要务来见她的,自然不能久留,在房中说了会话,把自个儿攒了好久的东西给她,就要回去,今晚得在政事堂过夜。
“沈韫哥哥有心了。我甚是欢喜沈韫哥哥的挂念。”嘴里客套着,转手就让七枝收起来,未曾打开看上一眼。
沈韫轻叹,揉乱了她的发,无奈笑着:“口是心非。”指腹刮过宋清玹的小鼻尖,略施惩戒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