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头子看着带头哭得那个孩子,厉声道:“你们自己撞过来,现在反倒诬陷我们?”
那乞丐抬起脏兮兮的脸,眸中没有半滴眼泪。
稚嫩的小脸上闪过贪婪,他道:“我哥哥不能白死,给我们十两银子,我们自行将人安葬,不找你们都麻烦;如果不给……那我们只能去顺天府报官,要你们杀人偿命。”
护卫轻嗤,想他勤勤恳恳在许府做活计,东家怜他们辛劳,给的月钱比旁人多,一个月才一两银子。
而这小乞丐张口就是十两银子,也不怕这么多银子他拿不拿得下。
坐在车里的安乐听到外面的对话神色不变,她屈指将窗户推开条缝隙,从袖口摸出个木牌子递出去:“那小兄弟既然想让顺天府主持公道,我们怎可不成全他?去顺天府找报案,请府尹大人一定要给那小兄弟一个交代才是。”
小乞丐没想到车上的人真的要去找顺天府报案,肉眼可见他脸色僵住。
往常他们这样讹来城北的达官贵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那些大人都害怕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遇到这种事,都是给钱将他们打发。
本以为今天也能顺利讹到一笔钱,往后几个月他们都不愁吃喝,可马车上那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周围看好戏的人眼色也变了变,见无往不利的小乞丐一伙踢到铁板,眼中没有庆幸与奚落,而是变成了审视。
刚刚马车的主人从那栋废弃宅子出来,大家伙都清楚,恐怕那栋房子即将易主。
若是新来的是个性子柔、好拿捏的,对谁都是好事。
可是,依照现在来看,显然这不是好算计的主。
马车外渐渐安静下来,那些嘈杂的哭声好像随风远去。
安乐手中的牌子迟迟被被接走,她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顺天府的人会自己来给那小兄弟一个公道吗?”
小乞丐从来没有哪回像今天这般难捱过。
如果那些护卫像其他那些达官贵人,驱赶、打骂他们,只要给他们留下伤痕,哪怕对方知道他们是讹钱,因为这些伤也不得不给些赔偿。
可是他们只是围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所有讹钱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眼看着护卫就要去接牌子,他给同伙们使眼色,准备抬着装昏迷的伙伴逃走。
他说:“此……此事何必麻烦府尹老爷,我们、我们自认倒霉,斗不过你们这些富人!”
话音落,他们抬起人便要逃走,安乐却在此时厉声道:“把他们给我扣住,全送到顺天府去。”
她慢慢掀开帘幕,站在车上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们,翘起嘴角冷笑:“讹我之前,就没想过被我揭穿的下场吗?”
乞丐众多,护卫们抓不完,只抓了全程主导闹事的那个。
安乐看向他,似告诉他,也似告诉城北其他预谋打她主意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前,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以德报怨那是佛祖才会劝人做的买卖,我不介意送你们去见佛祖,让你们亲自去请他来劝我。”
一碰凉水从所有心里躁动的人头上泼下,所有人清晰的明白一件事,从此城北多了一号狠人。
安乐让护卫押着乞丐去顺天府,她回到车里径直回府。
年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终究把话全都咽回去,什么都说。
但安乐却像是看了天眼般,不看她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件事做得过分了?”
年芳摇摇头:“今日东家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只怕来日后患无穷。”
她叹口气道:“我只是感叹,本来都是些良家人,因为穷苦最后竟然做下这等事,也不知道他们后不后悔背井离乡来到京中。”
安乐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若是有机会,帮上一帮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帮他们是我乐意,我决不允许谁逼迫我做什么不乐意的事情。”
年芳看向她,眼中闪过喜色:“您是说……”
“嘘!”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得意味深长。
*
晚上入睡前,安乐抱着许清月哄他睡觉,将白天的事给许裴昭说。
许裴昭把睡着醒许悦安放进小床里,回到她身边接过许清月,也放回小床内。
怕吵醒两个小家伙,他揽着安乐到外间软榻上坐着。
他拉着安乐对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没受伤吧?那些人可有冲撞了你?”
按住借机作/乱的手,她瞪他:“我坐在马车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将他手从衣摆边缘拖出,她倚过去,拿着他的手把玩:“城北那些人看着的确挺惨,我想帮帮他们。”
如果是曾经的她,没日没夜为了生计忙活。
兴许看到那些为了糊口不择手段的人,她只会默默远离,只求自己安全就好。
可如今能力大了,心里头装的事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