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云霏摘下了假发,化疗和放疗早就吞噬了她的秀发,楚钦煜用她从前剪下的头发做了假发,工艺卓绝,即使靠近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霏霏,你这是做什么!楚钦煜捡起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假发。
热。云霏看着小心翼翼梳理着假发的男人,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先去吃饭。男人的语气不容违抗。
反正一会儿做完化疗也会吐,吃了吐,吐了吃,什么时候才是头。
去吃饭,我不想再说第三遍。楚钦煜停下手上的动作,云霏愈发纤弱的背影怎能不让人痛心。
云霏闻声停下脚步,回到饭桌前。
我们都坚持了两年了,就快了,霏霏。
即使找到了配型,康复的几率也只有一半。云霏轻描淡写地回答,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云霏没有再说话,晚餐在静默中进行。她不明白父亲的偏执,她不想让生命最后的时光在手术台或者放疗室中度过,她不要一次又一次忍受治疗的折磨这种延续生命的手段只是将人生最后的一线痛苦无线拉长,永无尽头。
夜晚,楚钦煜在书房中踱步,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见到霁月那个他当年不得不抛弃的孩子。这么多年他没有去找过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霁月。或许现在云霏遭受的痛苦就是上天对自己罪行的惩罚。
不,还有希望。云霏的白血病并不是因为基因缺陷,而是病毒感染诱发的,如果这样,霁月作为云霏的同卵双胞胎姐姐,她的骨髓可以救她。
一周后。
什么?楚先生要见我?云霏呢?她怎么没来?霁月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两个一身西装的高大男人,我后天有比赛,今天要训练。
这不是请求。两个黑衣人将她塞进车内。
你们这是干什么?拐卖人口?绑架?绑架一个孤儿?霁月质问身边的人。
去看我家小姐。
第三次见到楚钦煜,男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线条流畅的下颌上是新冒出的胡茬,淡淡青色隐隐出现在深不可测的黑色眼眸下方显然这一切都是为了病床上的睡美人,楚云霏。
两人的视线交汇,霁月在压迫性的目光下率先结束了对视。
出去聊吧。这是男人第二次主动和霁月说话,只是这回少了些距离感。
霁月点点头。
霏霏现在需要骨髓移植,你会救她吧。男人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即使我愿意,也要能配型成功。霁月的心沉到了湖底,那个她不敢去想的问题即将得到解答。
你明明知道霏霏是你的亲妹妹,这样演戏是柳圭权教你的?男人冷哼一声。
又是那种轻蔑的目光。
妹妹?霁月也一声冷笑,抬起头大胆地迎上男人的目光,如果楚云霏是我的亲妹妹,那我是不是该叫你爸爸?
男人的瞳孔缩小了,依旧冷着脸,只要你能救霏霏,我们可以谈条件。
啧啧,可真是父女情深啊。霁月笑着摇摇头,你能给我什么?钱?权力?还是你后悔了,想重新做我的好爸爸?
嘘霁月的手指抵住了男人的嘴唇,你开出的任何价码都比不上云霏的生命。她顺势揪住男人的领带,我会救她,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显然这是你没法给我的。
明早我来做配型检验,叫你的人来学校接我。霁月松开手,男人唇瓣微凉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我一会儿还有训练,先走了。
霁月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这次没有人阻拦她。她大步流星地走着,直到医院外的风吹在脸上,她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霁月自己都想不明白,她的生命中从没有父亲这个角色,这种感觉并不像电视剧和小说里刻画的那样可怜的孩子每天哭天抢地地诘问爸爸去哪里了。真实的情况是:人永远无法失去从未拥有过的东西。霁月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楚钦煜的出现,将她本可以得到的爱鲜活地摆在她眼前,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柳叔,我
月儿,我都知道了。你想和我谈谈吗?
嗯。
今天训练完我去接你。
今天训练场上霁月犯了几个低级失误,面对空门一向冷静的左边锋连续两次迟疑或误判传球错失良机。
霁月,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后天你还是这种状态,那就做好当替补的准备吧。
对不起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辛苦了。教练一声令下,球员们四散而去。
月儿,今天想吃什么?在外面吃?柳圭权没有直接提楚钦煜的事。
柳叔,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
算了,你也没有告诉我的义务,是我越界了。霁月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明天要去做配型,我猜是不能吃油腻辛辣的,怎么方便怎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