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的刃像是连灵魂也一并带走,菈雅的伤势急剧恶化。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创口处涌出,又快又急。
她体内的生命力,正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飞快流失。
涌出的鲜红色逐渐变成了令人恐惧的乌黑。
它是那样的无情,洇湿了女人挺直的背脊、诱人的腰线,也洇湿了婚纱洁白的裙摆。
因失血而脱力,菈雅几乎要抱不住他了。
她要死了。
什么是死?
死就是永别,此生不复相见。
死的是谁?
死的人是他的雅雅。
出走的魂灵骤然砸回身体,全世界的嘈杂瞬间涌入耳中。
唯一被他所听到的,只有伤口处泊泊涌出的血。
直到此刻,白衣仿佛才对死亡有了实感。
小心地避开创口,他扶着她的肩,让她以最为舒适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去握她的手。
菈雅雅雅?别睡、别我怕。
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失去温度,白衣与她十指交缠,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样。
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吻去她额上的冷汗,青年绝望地期盼着。
至少,再看他最后一眼。
匕首上的恶意概念太过浓厚,菈雅被这一下伤得极重,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咳、咳咳咳唔。
凭借咬破舌头带来的一丝疼痛清明,她强行定下心神,睁开模糊的泪眼。
自己正被白衣抱在怀里。
他一手压住背后的创口,另一只手则与自己双手交握。
一滴、两滴、三滴
泪水自他眼眶中滚下,落在女人颊边,与她的眼泪融为一体。
明明他才是动手的那个,此刻却哭得比自己还要狼狈。
做事能做绝,偏偏心又不够狠这教她怎么放心啊。
强撑精神,菈雅伸出手,颤抖着去拂他脸上的泪。
幸福的但是苦恼的,温柔的但是强硬的。
别哭我愿意的。
只要是你,我永远愿意。
为什么要这么傻!明知道是阴谋,她一定知道!
他究竟有哪里好,值得她这样不顾一切他不值得啊
女人的脸白若金纸,连盛妆也掩盖不住。
向来伶牙俐齿的白衣,此刻却像是被眼泪锈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呀,说些什么!道歉也好,安抚也好,无论如何也要说些什么!
想和弥留的她做最后的交谈,白衣哽咽着催动声带,却只能发出呃啊的喉音。
心痛到连话也说不出
他是在意她的,这就够了。
即使虚弱,菈雅依旧在笑。她希望自己是笑着走的。
将手伸向双峰之间的暗袋,女人轻轻用力,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截被红绳束缚的黑色断发,略微失水的状况表明它距从主人身上脱离已经有了些时日。
戒指你的。
艰难地说着,菈雅将手中的黑色弯成一个环,塞入他们交握的掌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被匕首上的恶意概念耗竭了全部心力,女人说不出最后的话语。
她只能希冀地看着白衣。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最懂白衣的人是菈雅,而最懂菈雅的人,亦是白衣。
他们是互为镜像的两片叶子,分别生长在不同的树上。
好,我明白,我都明白
不再徒劳地去堵她背后的创口,金发的青年含着泪,用充满血污的手,将婚戒为自己带上。
此时他的心中仍有期待。
白衣知道,复生结社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当初她赠给自己的吊坠就是。
当时的他遍体鳞伤,重度失血,死得不能再死了。是那枚吊坠将他复活,治愈了无解的伤势。
凡信者必得救。
这是真实存在的奇迹,自己就是被这样的奇迹拯救的人。
菈雅不可能不会复活的。
他不是信者,尚且得恕。更何况是在复生结社地位不凡的她呢?
她只是暂时死去。
在短暂的死亡过后、短暂的分别过后,他的雅雅会再度醒来。
她会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安抚他惊惶的心,并收下他激动的、失而复得般的吻。
所以,请不要这样
别再那样虚弱地看着他,别用那种深情而不舍的留恋神情。
悲哀而满足,和所有失去了明天的人一样。
那会让他觉得这是最后一次,会让他觉得这不是暂别而是永别会让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失去,不敢去看她逐渐失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