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小半截门,就把兕子提溜出去,转身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回过头,连翘翘已止住泪,满目凄惶地跪在地上,听候他发落。
“陛下,我……”连翘翘嗫嚅道,“妾身犯下欺君之罪,罪当万死。但求陛下留兕子和犀哥儿性命,妾身愿以死谢罪。”
雁凌霄坐回紫檀罗汉榻,有条不紊地点炉子,烧水,镊子夹起杯沿在热水里滚一圈。白玉杯清脆的碰撞声,好比黑白无常的锁链,每响一次,连翘翘脖子上的链子就紧一分。
“连翘翘。”雁凌霄讥讽地说,“你数数,自家许了几条命予朕?你的话有一个字可信?”
“妾身该死。”连翘翘阖上眼。
若能用她的命,换雁凌霄消气,让兄妹俩活下去,那便是值得。她早该死了,早在沂王妃命她去殉葬时,她就应该认命才是。多活的几年,是她偷来的,是雁凌霄许她的,现在雁凌霄要拿回去,她也无话可说。
雁凌霄冷笑:“你的命不值钱,少在朕面前寻死觅活。”
茶汤煮沸了,扑簌扑簌地喷着气。玉湖一带流行散叶茶搭上鲜花,清澈的茶汤里粉白花瓣上下起伏,清香四溢。
雁凌霄斟一碗茶,端住碟子递给连翘翘,抬起眼皮,似笑非笑。连翘翘双手接过,道一声“多谢陛下”,手腕发抖,茶碗发出嚓嚓的脆响。
似看穿她心中所想,雁凌霄轻敲矮几,冷声道:“朕想杀你,何须下毒这般委婉。”
连翘翘艾艾地应了,揭开茶盖,抿一口,吐吐舌头:“好烫。”
雁凌霄呵地一声,连翘翘没法子,撅起嘴吹气,到能入口了,才小口小口地把花茶喝尽。
煎茶的时候许是放了饴糖,滚烫甘甜的茶水入喉,冰窖似的胃里多了一团热气。她悄悄睃一眼雁凌霄,见他支着头闭目养神,便小心地往榻边挪了半步,跪直身子把茶碗搁在矮几上。
听到声,雁凌霄适时睁开眼,连翘翘跪在他脚边,离得很近,他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急促的心跳。
连翘翘在害怕么?为什么总是如此?仿佛有万般不愿,万般无奈,才回到他身边。雁凌霄的一身傲骨早被她用那副可怜又无辜的表情碾碎了。她凭什么呢?就半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肯信?情愿死,也要选择离开。
他抬起连翘翘的下巴,拇指抚过她沾着水汽的唇瓣,哑声问:“为什么要走?”
连翘翘的心像泡进温水里,揉皱了,她宁愿雁凌霄生气,用恶劣的话语惩罚她,也好过问这样难以启齿的问题。
“陛下何苦呢?”连翘翘怕到极点,也就不怕了,挺起胸膛反问雁凌霄,“妾身过得很好,陛下而今御极天下,富有四海,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放过你?”雁凌霄用了气力,像要碾碎了,揉出鲜血,“朕以为你死了,谁又来放过朕?”
雁凌霄的手指向下,手背殷红的伤痕刺痛连翘翘的眼,她别过脸,又被雁凌霄钳住下颌,下巴高高抬起,纤长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雁凌霄的手停住,指尖抵在她锁骨的蜜凹,像要钻进去,揭开她的皮肉,试试她的血液温凉。
“有事相求,就拿性命要挟,一会儿结草衔环,一会儿万死莫辞,目的达到了头也不回就走。连翘翘,你把朕当什么?嗯?”
虎口卡在连翘翘纤小的喉结上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结束这段无穷无尽的痛苦。雁凌霄握紧了,却下不了手。
连翘翘并不挣扎,她的命攥在他手心里,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雁凌霄说的对,她命如浮萍,曾经她倚仗他一时的垂怜,现在呢?
“陛下得到答案,可会替妾身照顾兕子和犀哥儿?”连翘翘眼尾泛红,如桃花点染,“他们俩……是妾身离京前怀上的,四月的生辰。陛下若是不信,只赏他们一口饭吃,也是陛下的恩典。”
雁凌霄心口汹涌着隐怒,听到这些话,掣住连翘翘脖颈的手都气得发颤:“不必你说,朕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连翘翘轻吸口气,舔过下唇的血丝,双手绞着裙摆的飘带,一圈又一圈,满满地缠绕指根。
“妾身……我把陛下当夫君看待,正因如此,才不能留在陛下身边。”她小声说着僭越的话,杏眼星星点点的,似有泪光,说出去吧,把最冒犯的话告诉他,“雁凌霄,我自私、卑贱又善妒,不愿与旁人分享你,但是皇宫太大了……”
如果她不曾倾慕雁凌霄,九重宫阙,她只须片瓦遮身,安心当一个出身不显,以颜色侍人的妃嫔。但她偏偏选错了路,爱错了人。
雁凌霄怔住,刚松开手,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目露愠色,又掐紧了些,手背筋骨暴突:“你又想骗朕。”
眼前的小女人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哪句真,哪句假,雁凌霄不敢细想。她外表孱弱,单纯又无害,但哪一回不是搓揉陶泥般把玩他的感情,掌控他的喜怒,在背地里沾沾自喜。
“朕应该把你关起来,脚踝套上金链……”雁凌霄喃喃自语,垂眸看着连翘翘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微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