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流部使者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庆幸部族首领行事姑且算是谨慎,不管私下怎么做,明面上从未跟大周撕破脸,决定等轮到自己出列时,一定多说几句歌功颂德的话,免得让小皇帝觉得他们不够恭敬,再派人过来攻打。
“……从开津河中挖出古碑,上头刻有篆文,写着‘光耀昭明,神灵嘉祥’八个大字……”
使者说完后,恭恭敬敬地再拜而退,宋文述多看了此人几眼,他想了起来,此人方才提到的那条河道,也是运河预定的必经之地之一,此时提起,难免让人想到皇帝从东边大肆征发民力的事情。
幸好青州使者除了罗列数据外,还说了大量的溢美之词,也让温晏然慢慢听明白了,后营那边为什么说是奉她的命令。
其实洛南也不算微末小国,在南滨那边,反而称得上是比较大的一股实力,众人在心中琢磨了一下洛南的国力,觉得皇帝此举已经不是杀鸡儆猴,而是在杀猴儆猴。
昭明乃是天子亲自定下的年号,如今居然出现在古代碑文上头,落在不懂地方官吏讨好天子手法的人耳中,多半会以为是大周国运昌隆。
又上来了几人之后,终于轮到了青州的使者。
珠旒很好地挡住了天子的神情,没让大臣们看出她面上一闪而逝的困惑之色。
御座之上,温晏然目光微凝——开荒也罢了,但为什么说是奉她的命令?她有说过让后营这么干吗?
她能短短数月内打败洛南,自然能在短短数月能打败旁的国家。
天子笑了一声,赞许道:“怀仁将军深得朕意。”
等今年收获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一件事,曾经烧过杂草的地方,庄稼的长势比其它地方更好。
宋文述心中思绪万千,只是面上不显,反正皇帝也应允了,先修一段看看情况,若是情况果然不好,他再上谏也不迟。
南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系统居然也不提醒她。
也就是说,今年南地粮食增产了约莫三成。
温晏然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觉得眼下的情况虽然可以补救,但自己多半又得继续加班了……
殿中的大臣们跟皇帝的感想自然完全不同,粮食增产乃是一件大好事,他们已经从东地的叛乱中体会到
其中最要紧的一点自然是大肆征发青壮,必定会造成粮食减产,再加上那么多张役者的嘴要吃饭,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如此一来,已经安定下去的地方,也会再度动荡起来。
表求册封,已经算是一件大喜事,如今分明有归顺之意,却还是被天子被找了个由头,将其国中执政如杀鸡宰羊一般轻易处死,然后枭首示众。
大周早已经开始使用草木灰,只是原先大多是用草木灰来洗衣服,用来种田的反倒不多,温晏然私下研究了一段时日,才意识到症结所在——如今常有的农家肥都是人畜的粪便沤制的,而粪便发酵时呈弱酸性,草木灰则是碱性,两者若是混合在一起使用,反而会导致肥力降低,而南边那块地方,因为要杜绝吸血虫的虫卵四下散播,对各种五谷轮回之物都做了销毁处理,反而凸显出了草木灰本身的效果。
此人说得情真意切,若非温晏然早知大周气数将尽,说不定当真会心中动摇。
对于皇帝要修运河之事,朝中固然无人出言反对,却也不是人人都真心认同,不少老成持重的大臣都认为,如今天下间的乱象渐渐平复,正是该轻徭薄赋,让百姓们好好修生养息个几年,天子有进取心是好的,但也不宜操之过急,只怕之前的战事的胜利让皇帝养成了好大喜功的性子,岂不把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萧西驰的使者退下后,礼官再度唱名,另一位南地使者走上殿来,禀告当地的祥瑞事件:
此番征讨洛南之战,实在是赢得轻巧至极,众人皆知,皇帝连后营兵马都未曾调动,仅仅出动了冲长一部,就将对方折腾了个天翻地覆。
温晏然郁郁地想,南边的增产问题她已然无法阻挡,不过眼下开出的荒地都属于官田,她打算将其中一些田地授予平民,并在这些土地上推行摊丁入亩的措施,如此一来,肯定会与当地豪强产生矛盾,再配合上运河的事情,不怕自己引不起南地的反感。
话音未落,许多人已经齐齐失色,连宋文述这等稳重的老臣,都险些揪断了自己的胡子。
在这里,石同时具有重量单位跟容量单位两个意义,按照现在的标准计算,一石约等于93到94斤,而在正常情况下,南边稻谷的亩产在一石八斗左右。
青州位于大周南部,是后营所在之地,使者出列后,恭恭敬敬地汇报道:“今年后营将士奉陛下之令,在南地开荒挖渠,使得阖境丰收,每亩收稻谷二石三斗……”
温晏然:“……”
当初温循等人听她的话去收拾钉螺,为了能充分杀灭这些小动物,直接烧掉了沼泽上的杂草来制造高温,同时为了避免死灰复燃,还挖了沟渠,将沼泽中的积水排空,如此一来,原先只能闲置的地方,自然可以被用来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