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再同他赔罪罢。
她拔下头上的玉簪,解了一头乌发,开始慢吞吞地脱衣服。
乌发如瀑布般倾泻,雪白的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
收起纷乱的思绪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睁着眼看床幔,慢慢适应着可怖的黑暗。她一向怕黑,先前都是瑞珠睡偏屋,或者和她睡一个屋子。现在来了提督府,身边又没有瑞珠,难免有些不习惯。
她浅浅闭眼睡去,却又梦见——
在雨水与血水交汇的山谷里,电闪雷鸣。闪电撕裂着天空,一声声惊雷让她心上一震。
裴渡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扎满的箭,身子想必已经不成人样了。
他死得太凄惨。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居然落得一个如此下场!
容宛哽咽着朝他奔去,想去抱抱他,虚体却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尸体被雨水冲洗。
他浑身上下都是箭,数也数不清。裴渡脸色苍白如鬼一般,闭着双眼。脸侧有一条伤痕,不深,显得他的脸愈加苍白。
在瓢泼大雨中,她低低地呜咽着,转而变为嚎啕大哭。
她缩在床上,轻轻呓语着:“掌印……”
倏然间,容宛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发现自己紧紧抓着被角,被角被抓得皱成一团。
她睁着一双眼,紧紧咬着唇。
唇被她咬破,她尝到了铁锈味。
看了看西洋表,时间居然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
她像是疯了般,不顾一切地拿起伞,衣服也没有披,头发也是散的,神色极为急切。
她匆匆打开门,凉风迎面而来,冷得她浑身打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禁裹紧了衣裳。
容宛撑起伞,跌跌撞撞地出门。
她受不了了,她此时要去见掌印!她想看看他,就看看他,看一眼也好……
她真的好怕。
远处,好像有一个人提着灯。容宛吓了一跳,却发现那人在雨中,站得笔直,撑着一把伞。
那伞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她吃了一惊。
掌印?
天气这样冷,他怎么还不回去?
来等自己的?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就连被雨水溅到了也浑然不觉。
她觉得那路程很漫长。灯光微微闪动着,裴渡发现她来了,也朝她走过去。
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容宛向抓住自己命一般奔过去,却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在他面前猛然停了下来。
她抬起一双深黑的眸,眼角还有泪痕,颤着声音道:“掌印怎么不回去睡觉?”
裴渡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伸手递给她帕子。
“知道你会做噩梦,”他慢悠悠地说,“所以来等你。”
他说得风轻云淡,像是外头不冷一般,像是没有等她一般。
她不理解,为什么他在外头等她这么久?
容宛尴尬地接过帕子,尽量让自己别哭,泪水却大滴大滴掉下来,掉得更凶了。
在掌印面前哭得这样伤心,真丢人……
“夫人又梦魇了?”
他皱眉问。
容宛见他脸上没有笑的表情。他的脸笼罩在伞的阴影之下,看不清喜怒,声音也沉得骇人。
容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个……”她绞着双手,扭扭捏捏地开口,“明天……”
裴渡接过她递给自己的帕子,上面有些湿润,他没想到她会掉那么多眼泪。
这梦定吓到她了。明日马上给她找大夫,给她看看是不是心神不宁。
他立马道:“明天我一早就去买一批丫鬟给你,你去挑。”
“今晚,我、我,”容宛磕磕巴巴地开口,“我……”
裴渡挑眉:“夫人怎么了?”
容宛心想豁出去,大着胆子说出来:“掌印,我、我能不能在你屋子里睡一晚?打、打个地铺就好。”
她很紧张。
裴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容宛弄不清他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裴渡偷偷拿容宛擦过眼泪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就这点小事。本督让全顺去帮你拿床被褥来,今晚本督睡地上。”
容宛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掌印、掌印为了她自己打地铺?
容宛还要说话,却只听裴渡说:“走,进屋。”
暖气扑面而来,容宛刚刚进屋就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不住地打着喷嚏,估计是方才没穿外衣,只穿着一身中衣。
裴渡皱眉看着她一身泥污,外头的小太监全顺早已拿了干净的衣服,容宛自觉走到屏风后,露出半个脑袋来。
裴渡将干净的衣裳递给她,她迅速换上,同